浮生寄流年_晴空蓝兮【完结】(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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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听见脚步声。一抬起头,就见沈郁站在面前。

  她看着他,没有吭声。

  此时的沈郁的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脸色黯沉疲惫,眉头微微皱着,对她说:“他让你进去。”

  南谨仍旧一动不动,像是没听明白他的话。

  沈郁只当她是受惊过度,只好耐着xing子重复了一遍:“他让你去楼上房间,他要见你。”

  萧川没事了。

  他醒了。

  像是终于从沈郁那里接收到这个讯息,南谨在下一刻微微垂下眼睫,站起身。

  她呆坐得太久,起身后才发觉双腿又麻又软,刚一往前迈步就险些摔倒。最后还是沈郁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她站稳后,将手臂从他的手里抽回来,轻声说:“谢谢。”

  萧川果然醒了,此时正躺在主卧的chuáng上休息。因为南谨的到来,所有人都很有默契地退到了外间。

  南谨走到chuáng边,看着他仍旧近乎苍白的脸色,静了一下才说:“谢谢你。”

  萧川慢慢睁开眼睛,薄唇很轻地动了动,却并没有回应。

  刚做完手术,又流了那么多的血,他的jīng神显然十分不好,就连呼吸都有些吃力。伤口就在肋下,只差几厘米便会穿过肺叶,他此时只能安静地平躺着,倒是削弱了身上那种压迫般的气场。又或许是刚从昏迷中苏醒,因为气力不继,眼神中的锋芒少了许多,眼底依然幽暗深晦,只是多了几分平缓柔和。

  可是,南谨不太习惯他现在这副样子。在她的印象中,他从没受过这样严重的伤,严重到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莫名的慌乱和不安再次涌上心头,就像几个小时之前在墓园里,当她感觉到他身上的血液正迅速浸润自己的后背时,也有刹那的惶恐和不安。

  那种感觉来得太快,一瞬间便如铺天盖地般将她侵袭吞没,快得让她来不及思考。直到刚才,她一个人坐在客厅角落,没有人来管她,也没有人打扰,她终于一点一点地想明白了,原来那种qiáng烈的不安源于害怕。

  她是在害怕他会死。

  可是他现在明明还活着,就躺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可以听见他轻浅的呼吸声,她却仍旧惊魂未定。

  真是既可笑,又悲哀。

  一切都怪不得任何人。是她自己,用了这么多年的时间,经历了焚心般的绝望和痛楚,可终究还是无法彻底地去恨这个人。

  屋里静得可怕,萧川只是沉默地望着她。南谨有些尴尬地避开眼睛,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在掌心中握了握,才说:“这是你的吧?”

  她摊开手掌,一颗色泽乌沉光洁的珠子静静置于掌心之上,看上去更像是木质的,不过颇有重量感,而且触手温润细腻,一看便知道是极好的东西。

  这是两人脱险后,她在墓园松林中捡到的,就掉落在萧川和她躺过的位置,当时旁边还有一截断掉的黑绳。她想,大概是他之前一直挂在脖子上的。

  萧川的目光落在那颗乌木珠上,眼神倏然动了动,然后才费力地发出一个音节:“嗯。”

  他的声音又低又哑,仿佛是筋疲力尽,稍稍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才又重新睁开看向她。

  南谨依旧微垂着眼睫,像是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注视。其实她知道,自从她进屋开始,他就始终这样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既然是极贵重的东西,又是萧川平时贴身戴着的,她便主动弯下腰,想将珠子放进他的手里。

  谁知她的手刚一触碰到他的,就忽然被他握住了指尖。

  他将那颗珠子连同着她的手指一起,不轻不重地包覆进自己的手掌里。

  南谨猝然一惊,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可是他偏不允许,也随着加重了力道。

  她有片刻的迟疑,因为听见他极低地哼了一声,大约是突然用力牵动到了伤口,反倒令她不自觉地停下挣扎。

  她的指尖就这样紧贴在萧川的掌心里,能感受到低凉的温度和微微的湿意。大概是因为伤口痛得厉害,所以他一直在出着冷汗,可是脸上却半点看不出来,只是这样平静地对着她,深邃的眼睛里带着某种坚持和探询。

  “你想gān吗?”她压低了声音,不免有些慌张和气急。

  可是萧川仍不说话,苍白的薄唇紧抿着,那只手悄无声息地一点一点侵略着她手上的每一寸领地,最终将她的整只手都牢牢握住。

  他紧握着她的手,中间还硌着一颗圆润的木珠,其实并不舒服,但他恍若未觉,拇指仿佛下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然后便沉沉地闭上眼睛。

  南谨咬着牙,又试着挣了挣,可谁知他在重伤之下竟然还能握得极紧,连半分余地都不留给她。

  “萧川!”她顾不上太多,直呼他的名字,“放开我!”

  可是他根本不回应,呼吸很快就变得粗重而平稳,原来是睡着了。

  毕竟刚刚动完手术,能有方才那样短暂的清醒,其实需要极qiáng的意志力去支撑,而他此刻应该是真的jīng疲力竭了,所以才会这样快地就沉睡过去。

  卧室的窗帘没有完全合上,透过间隙望出去,宽大的落地窗外是无边的黑色,犹如一块黑丝绒布从天上倾泻而下,而这块绒布上隐约闪着光,像是星光,又仿佛灯光,就那样微微弱弱地点缀在上面,如同缀着一串莹莹发亮的夜明珠。

  如今萧川睡着了,手上的力道终于渐渐松了几分,可南谨望着窗外的夜色突然走了神,似乎也忘记第一时间将手抽出来。

  她缓缓低下身体,让自己跪坐在chuáng边的地毯上,目光转到被他牢牢握住的那只手上。

  她和他的掌心里合扣着的那颗乌木珠子,其实她是认得的。傍晚在墓园的地上,她几乎一眼便认出来了。

  因为,那原本就是她的东西。

  那年家里来了一个萧川的朋友,据说是做紫檀大料生意的,常年国内国外到处飞,很难得才有空见上一面。他似乎有件要紧的事找萧川帮忙,出手倒是十分阔绰,两人谈过之后没两天,便让人送了一整套的紫檀家具来。

  除了家具之外,还顺带送了几样小把件。虽然萧川对那些小玩意儿都不感兴趣,但她却恰恰相反,尤其喜欢其中的一串手串,大概这就是所谓的眼缘。

  可是那珠串太大,明显是给男人戴的,套在她纤细的手腕上显得不伦不类。

  最后萧川叫人将那手串拆了,只拿出其中一颗珠子重新镶缀了长链,变成一条挂坠,让她戴在颈间。

  “谢谢!”收到礼物的她喜不自胜,忘乎所以地踮脚在他脸颊上重重一吻。

  记得当时他似乎并不满意,淡淡挑了挑眉,似笑非笑道:“这好像是你第一次主动亲我。”

  他说得十分直接,倒让她有些尴尬。

  确实,因为某些不可说的原因,在当初的那段关系中,她始终都是被动的。她很少主动吻他,很少主动抱他,哪怕在夜深人静躯体纠缠的时候,她也总是会莫名地突然清醒过来,然后qiáng迫自己渐渐冷却了yù望。

  唯一一次她不顾一切地主动亲近他,大约是在他们彻底分离之前的两个星期。

  那天晚上她前所未有的热qíng,用嘴唇和喘息激发着彼此最原始的yù念。她很少表现出那副样子,像一尾渴水的鱼,奋力挣扎在岸边,无尽地索取着生命之源。而他,就是给她带来鲜活生命的人,用爱抚和激qíng让她重新活过来。

  仿佛一切都有预感,因为预感到即将分离,她才会那样地孤注一掷,彻彻底底地放任自己压抑许久的真实qíng感。

  果然,仅仅十几天之后,她的秘密就被萧川发现了。

  那是她一直都在担心的事。

  那个隐藏了两年之久的秘密,那个她会一直待在他身边的原因。终于有一天,还是瞒不住。

  她迎来的是意料之中的狂风骤雨。大概除了她之外,谁都没机会见到萧川勃然大怒的样子。

  这个向来深沉冷峻、任何时候都不动声色的男人,在那一刻却是动了真怒。幽深的眼底仿佛凝着万年寒冰,他在卧室里紧紧扣住她的脖子,几乎一把将她掐死。

  而她既不挣扎,也不出声辩驳,只是认命般地闭上眼睛,等待他的处置。

  空气变得越来越稀薄,喉咙和肺里都有一种压迫式的痛楚。当时她不禁想,自己就要死了吧。

  可是并没有。

  她似乎听见萧川怒极反笑,冷哼一声便突然松了手指。大量新鲜的空气瞬间涌进身体里,反倒让她止不住地呛咳起来。她咳得眼里全是泪花,而他却在下一刻毫不留qíng地将她掼倒在地上。

  萧川的表qíng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就连声音也同样是冷的,他俯视着láng狈不堪的她,一字一句地告诫:“从今天开始,你哪里都别想去。我不会让你离开这个房间半步。”

  他走的时候收走了她的手机,拔掉了座机的电话线,并将房门“咔嗒”一声反锁了。

  而她始终无力地趴伏在地毯上,半边脸颊触到温软的质感,可心却仿似早已沉落在又冷又硬的深渊里。

  或许是因为萧川之前的动作太激烈,也不知怎么的,竟连她颈上的链子都扯断了。等她后来自己爬起来,才发现那颗坠珠不知滚落到哪里去了。

  结果南谨万万没想到,这颗小叶紫檀珠子如今就戴在萧川的身上。

  她仿佛有些茫然,又像是难以相信,不禁慢慢抬起眼睛看向chuáng上的那个人。其实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始终皱着,呼吸也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显得十分粗重。

  南谨长久地凝视他,像在看着一个陌生人。

  她发现自己其实一点也不了解这个男人。在她甘愿为他放弃一切的时候,他竟能狠得下心下令狙杀她,而就在她已经彻底认清他的无qíng冷血后,才又发觉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忘记过自己。

  犹如恶魔与天使,黑与白,这样极端的两面jiāo融在同一个人的身上,令她一时之间分辨不清,究竟哪一面才是真正的他?

  楼下,余思承和程峰结束了扫尾任务也匆匆赶了回来。

  眼见着沈郁独自坐在客厅里喝茶,余思承沉不住气了,率先叫道:“哥都伤成那样了,你还有闲心坐在这里喝茶看报纸?”

  沈郁闻言抬了抬眼皮,瞥去一眼,不紧不慢地说:“要不你上去看看?”

  “到底什么qíng况?”余思承狐疑地问,“我听说当时南谨也在场?”

  沈郁却冲着程峰扬扬下巴:“阿峰,你去吧。正好你不是还没见过南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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