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寄流年_晴空蓝兮【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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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川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只是说:“你困了吗?”

  他的声音低沉清冽,恍如窗外庭院中夹杂着水滴的夜风,又缓又凉,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那种恍惚的感觉再度向南谨侵袭而来。自从重逢之后,他几乎从没用这样的语气和声音同她说过话。唯一的那一次,是因为他喝醉了,他将她当成了另一个人。那一晚,他轻轻蒙住她的鼻子和嘴唇,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他喝醉了,他以为她是秦淮。也只是因为秦淮,他才会那样温柔而又耐心地对待她。

  可是今天……南谨下意识地微仰起脸望过去,目光中有一闪而逝的迷茫和仓皇。

  萧川却像是没有注意到她的震恸,继续低声问:“能不能陪我坐一下?”

  他说话的时候,握着她的手腕并没有松开。他牵着她似乎极为顺手和自然,一直将她带到客厅的沙发前。

  两人面对着面,萧川习惯xing地从烟盒里抽了根香烟出来,拿起打火机的时候却稍稍顿了一下,最后终于还是没有将烟点着,只是放在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

  “你随时可以搬回自己的住处了。”

  南谨听了一怔,旋即反应过来:“麻烦解决了?”

  “是的。”

  “谢谢。”

  “不需要向我道谢。”因为光线的原因,萧川的脸有一半陷在浅淡的yīn影里,表qíng显得晦暗不明,他停顿了一下,才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也是我欠你的。”

  南谨没再作声。

  他的声音低沉缓和,可是那一句“我欠你”却犹如一根尖锐的钢刺,在从他口中说出来的一瞬间,便猝不及防地深深扎进她的心口里,令她疼痛难当,几乎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

  她有些仓皇无措,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于是忍不住抬眼看去,结果正对上萧川的目光。

  他也在看她,是真真实实地在看她。他的眼里仿佛只剩下她的影子,那是南谨的影子。

  她害怕他这样不动声色,仿佛身份的秘密已经被他看穿了。到底是心虚,南谨在下一刻便站起身来,说:“我想去睡觉了。”

  “好。”这一回,萧川没有再阻拦她。

  她上楼的时候,才听见身后传来一声打火机开合的轻响,在这样寂静的深夜里显得格外清脆明晰。

  因为身体还没完全康复,南谨第二天便向律所请了假。

  她原本打算将日常用品收拾一下,中午就搬回自己家。结果衣服整理到一半,用人上来转告她:“萧先生临时有事出去了,他叮嘱说让您等他回来再走。”

  南谨不禁有些愕然,她没告诉任何人自己今天就要走,却没想到萧川竟然能猜到她的心思。

  其实等不等他都无所谓,这里虽然很难打车,但她可以打电话预约一辆计程车。况且,在南谨的心里,那种惶惑的忧虑始终萦绕不去。她想,他一定是发现了一点什么。他这样敏锐,恐怕有些事未必真能瞒得住他。

  正因为如此,她才更要尽快离开。仿佛只要离开他的世界,她的秘密就能重新被掩埋起来。

  拎着行李箱下楼的时候,用人正匆匆赶去门口迎接客人。

  南谨怕楼上还有什么私人物品遗漏了,便将箱子扔在客厅里,重新回卧室检查了一遍。等她再下楼,赫然见到一道曼妙玲珑的身影正站在她的行李边。

  “你好。”南谨先是一愣,紧接着神色自如地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其实她的嗓子还没痊愈,发出的声音又低又哑,但终归比昨天好了很多。

  林妙的注意力很快就从行李箱转移到她身上,显然也有些吃惊,停了片刻才问:“这是你的东西?”

  “嗯。”南谨随口应道。

  林妙却不由得心里一惊。这段时间她很少来这里,但小道消息总是能听到一些的。外面传说萧川的住所里有一个女人,起初她根本不相信,因为自从秦淮死后,谁都没能再住进这栋房子里。

  如今这个南谨凭什么?

  林妙难以置信地打量着眼前这个神色淡淡的女人,那种奇怪的感觉再度冒了出来。

  南谨让她觉得熟悉。

  明明是个陌生人,为什么会令她觉得似曾相识?

  然而,此时的林妙除了疑惑和震惊之外,更多的却是气愤。她气的是余思承他们,他们几个人经常在这里混吃混喝,竟然能将此事瞒得滴水不漏,连一点讯息都不曾透露给她。

  “你要走吗?”她又看了一眼脚边的箱子。

  “嗯。”南谨不想多说话,她预约的车子已经到了门口,随时可以出发。

  林妙似乎迟疑了一下,忽然说:“要去哪儿?我送你吧。”

  “不用麻烦了,”南谨拎起行李箱,“我已经叫了车了。”

  “我还是送送你。”这次林妙不再给她婉拒的机会,不由分说地径直打开门走出去。

  英式轿跑顺着宽敞安静的车道一路开出去,林木掩映的别墅很快就在后视镜中消失成一个模糊的画面。

  林妙上车后就戴上墨镜,神qíng似乎极为专注,娇媚的脸庞绷得紧紧的,一时也不作声。

  南谨提醒她:“前面十字路口右转。”

  “好。”林妙应着,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道路,然后突然问:“你怎么会住在他那里?”

  南谨觉得有趣。

  认识林妙这么久,其实她很早之前就发现了,林妙似乎并不爱像其他人那样称呼萧川,但又不敢直呼他的名字,于是很多时候,都只用“他”来代替。

  这偏偏又是一个暧昧而又模糊的称呼,或许也是只有女人才会注意到的细节。

  对于林妙的疑问,南谨的回答很简洁:“之前遇到了一点麻烦。”

  林妙似乎笑了一下,带着含蓄的质疑:“什么麻烦?”

  南谨看她一眼:“具体的你去问萧川吧,我说不清楚。”

  林妙这才转过头,也看了看她,嫣红的唇边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qíng:“你现在和他是什么关系?”

  她的语气极自然,仿佛只是好奇和关心。

  南谨失笑:“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是吗?可是外面关于你的传说已经很多了。”

  “我一句都没听到过。”

  “难道你不想知道外面都是怎样传的吗?”

  “兴趣不大。”南谨又看了林妙一眼,“和我聊天,是不是很无趣?”

  路口是个漫长的红灯。

  林妙踩下刹车,挂挡拉了手刹,一双漂亮的眼睛隔着墨镜看向前方,笑了笑说:“你挺特别的。”

  南谨知道她的话还没讲完,因此没吭声。

  果然,林妙接下去又说:“我认为,你最好不要把感qíng放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南谨漫不经心地问。

  林妙却只是笑了一声,没再开口。

  将南谨送回家后,林妙直接给余思承挂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吵吵嚷嚷十分热闹,大概是正在饭局中。

  “南谨是怎么回事?”林妙问得毫无迂回,“你该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她前阵子住在哪里吧?”

  余思承愣了一下,才反问:“你见到她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的姑奶奶,你今天吃错药了?火气那么大。”余思承打了个哈哈,“南谨又不是住在我家里。如果她住在我家,我肯定第一时间告诉你。”

  “姓余的!”林妙发了狠,连声音都冷下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和沈郁他们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瞒我是吧?这么多年的感qíng,你们为了一个外来的女人合起伙来瞒我?!”

  “千万别这么说。什么叫合伙瞒着你啊?哥那房子你随时可以去,去了不就自然看到了吗?”余思承倒是难得好脾气,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我只是觉得,这种事没必要到处去说,所以也就忘了告诉你了。”

  林妙冷笑:“我倒是想起一件事。他受伤那天,我要上楼去看,是你们一起阻拦我不让我上去。我就问问你,那天晚上是不是南谨也在?”

  事到如今,余思承也不否认:“是的。”

  “为什么当时都不告诉我?你们怕什么?”

  电话里的喧闹声小了一些,因为余思承摆脱了一帮前来敬酒的朋友,拿着手机避到隔壁的一间空包厢里。

  他点了根烟,边抽边说:“怕的就是你像现在这样qíng绪失控。”

  “……谁qíng绪失控了?”林妙显然愣了一下,可是气还没消,声音依旧冷冰冰的,“南谨她现在到底算是什么身份?”

  “这个我可真不知道。”

  “我还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秦淮。”林妙忍不住冷笑。

  几个月前,她也曾大胆尝试着想要走近他,结果呢?只不过因为她提到秦淮,他就差一点儿要了她的命。可是如今,南谨竟然可以堂而皇之地住进他的家。

  “他认识南谨才多久?这么快就转xing了?”

  “林妙!”余思承终于正色提醒她,“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也没必要这样说话。”

  “不然我能怎么说?”

  余思承一时没作声,低头看着指间那一点红色的火光,半晌后才慢悠悠地劝了句:“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已经到了该彻底放弃的时候了。”

  “凭什么?”林妙咬着嘴唇连连冷笑,“凭什么那个南谨可以,我却不可以?”

  “难道你不觉得,她和秦淮很像吗?”

  ……难道你不觉得,她和秦淮很像吗?

  电话那头明明极安静,可传来的声音却仿佛隆隆雷声,在林妙的耳边炸裂开来。

  她突然不再作声,犹如猛地呛入了一口冰水,那种彻骨的凉意顺着喉咙一直滑下去,经过胸腔,落进胃里,最后就连呼吸都渐渐凉下来。她紧捏着手机一声不吭。

  是了,原来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并不是她的错觉。

  余思承提醒了她,而她在这一刻终于醒悟过来。

  从她第一眼见到南谨起,那种奇怪的感觉就如影随形,可她竟然始终没有想到,南谨给她带来的熟悉感,其实是源自那个早已不在人世的女人。

  走了一个秦淮,却又来了一个南谨。林妙觉得可笑,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讥诮的弧度,她听见自己喃声问:“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已经对南谨有了特殊感qí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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