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开口,那女人急忙解释说:“是余少送我来的……”
女人的眼神怯怯,连声音也是细弱低软的,挨在门边不敢再多上前一步。
他眉头微微一皱:“余思承?”
“嗯。”
净胡闹!萧川在心里低斥了一句,面上却仍旧没什么表qíng,只是将眼前这个陌生的年轻女人打量了一遍,才开口说:“你走吧。”
“可是……”女人的嘴唇动了动,鼓足勇气抬起眼睛,迎上对面那道沉隽似幽潭的目光,想说的话又被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她今天晚上已经被余少花高价包下来了。她入这行还不满一个礼拜,今天是她第一次外出过夜,其实根本没有经验,可也不知为什么,余少偏偏就看中她了,豪慡地一掷千金,要求她来这家酒店的顶级套房服侍一位客人。
可是,现在这位客人却让她走。
他对她不满意。
他似乎连多看她两眼的兴趣都没有,就这么远远地站在那儿,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她一眼,就让她走。
这样子回去,是不是明天就要被辞退了?
那余少付的钱呢?应该也要全数退回去吧?
她站在门边,进退两难,洁白的牙齿轻轻咬住嘴唇。唇上只刷了淡淡一层唇彩,因为余少特别jiāo代过,不允许她化浓妆。她想,大概是因为这位客人不喜欢浓妆艳抹的女人吧。
见这个陌生女人呆呆地戳在那儿,半天没有动静,萧川感觉自己有限的耐心就要被耗尽了,太阳xué疼得更加厉害,摸出手机拨了余思承的号码。
电话响了许久才接通,余思承的声音犹带着睡意,却还不忘“关心”地问:“哥,我送的生日礼物怎么样?”
“限你两分钟之内,让你的礼物从我眼前消失。”
萧川不冷不热的声音倒吓得余思承一个激灵,瞌睡虫早跑了大半。他最了解萧川,越是盛怒之下,语气越是平静无波。他迅速从chuáng头坐起来,醒了醒神,涎着脸皮嘿嘿一笑,试探着问:“您不满意?虽然没事先征求您老人家的意见,但那女孩是我亲自把关的,长相身材都没的说,应该是您喜欢的那类啊……”
“余思承,”萧川冷冰冰地再度提醒,“你还剩下一分钟。”
隔天上午,余思承照例过来一块儿喝早茶,推门进来先叫了句:“哥。”
“嗯。”萧川正坐在桌旁看报纸,眼皮都没抬。
等到余思承落了座,沈郁一边亲自帮他倒茶,一边冲他挑挑眉毛,漂亮的桃花眼里有不加掩饰的奚落的笑意。
余思承本就郁闷了一整晚,这会儿又有点摸不准萧川的态度,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为昨晚的事不高兴。其实自己明明是好心,却反倒像是办了件坏事似的。不但亲自去物色人选,还花了大价钱,结果非但没讨到寿星的欢心,如今就连好兄弟都知道自己办的糗事了,他不由得有些恼羞成怒,毫不客气地瞪起眼睛,用凌厉的眼神警告对方。
沈郁才不吃他这一套,故意慢悠悠地笑着说:“喝杯jú花茶清清火。我看你脸色发黑,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余思承端起茶杯,从鼻腔里挤出一个“哼”字,只是余音未落,就听见对面报纸抖动的声响。
萧川将报纸翻过一面,一边看上面的新闻,一边淡淡地问:“你今天开什么车来的?”
“路虎。”余思承放下茶杯回答。
萧川点点头:“一会儿跟我去趟机场。”
虽然自打进门开始连正眼都没捞着一个,但余思承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看萧川的态度,昨晚他自作主张办的事应该算是过去了。
吃过早饭,趁着萧川回卧室换衣服的空当,余思承十分郁闷地问:“昨晚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郁慢条斯理地吸着烟,笑得高深莫测:“坏事传千里。你没听说过?”
“不可能是哥自己告诉你的。”
“当然不是。”沈郁弹了弹烟灰,微微眯起眼睛打量他,一脸的兴味和好奇:“我说余老五,余大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哥过生日,你大半夜送个女人去他房间?我是该夸你贴心呢,还是该说你没脑子?”
“你少在这儿说风凉话!”余思承愤愤地骂道,遂又朝紧闭的门板瞟一眼,压低声音说:“昨晚你没注意到叶非带进来的那个女人?哥见到她,明显表qíng和qíng绪都和往常不太一样。”
“嗯……”沈郁收敛了笑意,似乎认真考虑了一会儿,才眯起眼睛问,“你有没有觉得那女的像一个人?”
“废话!我眼睛又不瞎!哥昨天肯定也是想到‘她’了。正因为这样,我才会费劲地去找个特别的礼物,想让他开心一点。你还别说,我找到的那个妞,嘿嘿,和……”
就在这时候,门突然被打开了,萧川从里面踱出来。余思承反应快,十分迅速地闭上嘴巴,终止了话题。
萧川瞥了他俩一眼,率先走向门口,一边走一边吩咐:“去机场,老五开车。”
这趟从东南亚回来的航班于中午十二时正点抵达。
林妙挽着手袋,正低头看手机收邮件,身边推着行李车的阿诚突然说:“妙姐,您看。”
她抬起脸,目光透过深茶色的墨镜,很快就落在离出口处不远的那道高大清俊的身影上。
浅浅的笑意在jīng致美艳的脸上蔓延开来,林妙加快步伐,gān脆利落地来到那人面前,微微仰起头,又惊又喜:“你们怎么来了?”
萧川还没开口,余思承已抢先一步调侃道:“哥亲自来接你,我当司机,沈郁当保镖。我的林妙妹妹,你面子可够大的呀!”
“我可没要求你来当司机。”林妙似笑非笑地瞟去一眼,又将视线转回萧川身上,笑道:“怎么也没提前告诉我一声呢?我昨天还让人先把我的车开到停车场来了。”
“车让阿诚开回去,你和我一起走。”萧川说。
正午的机场高速上没什么车,余思承将他那辆定制版的亮huáng色路虎越野开得又快又稳,道路两侧的绿化带和围栏极速向后掠去,汇成一段连贯而又模糊的画面。
林妙的心qíng原本很不错,因为她根本想不到萧川竟会亲自来接机。可是,车子已经开出很远,而萧川自从上车之后,一个字都没说过。他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不作声,车厢里安安静静的,只隐约有丝丝冷气从出风口chuī出来。
林妙早摘了墨镜,熬了半晌,终于忍不住去觑旁边男人的脸色。那张英俊的侧脸平静冷淡,其实也瞧不出什么异样,却反倒更教她心下不安。
她将目光微微敛下,拍拍前方椅背,抱怨道:“空调太冷了,能不能关小一点?”
沈郁坐在副驾驶座上,没回头,直接伸手调高了温度。冷气小了些,林妙却仿佛仍旧觉得冷,下意识地拢了拢披肩。披肩又宽又大,绚丽妖冶的大花印在轻薄飘逸的丝绸上,与她美艳的外表倒是十分般配。
她这次难得出去度个假,东南亚的国家和小岛上没什么值钱稀罕的东西可买,只得随手挑了些围巾、披肩和充满热带风qíng的配饰,又给其他人各带了些礼物,最后竟也塞满了几个箱子。
想到这里,她忽然微微一笑,语调轻松地说:“我给大家买了些东西,回头让阿诚开行李箱整理出来,给你们送过去。”
“谢啦。”余思承边开车边应道。
林妙这才转过脸去看旁边的人,她半侧着身,小心翼翼地征求他的意见:“我带了几瓶红酒回来,晚上要不要试试?”
话音落下许久,并没有得到回应。林妙不敢随意挪开视线,更不敢转回去重新坐好,于是只能维持着方才询问的姿态,直到那双深邃的眼睛终于转过来。
萧川的目光在她脸上扫了一遍,看不出喜怒,却令林妙的心陡然急跳了几下。
她莫名地有些慌,手指下意识地抠住披肩的一角,那冰凉顺滑的丝料绕在指间,仿佛缠住了某根通往心脏的血管,让她在那平静冷冽的声音里渐渐乱了心跳和呼吸。
萧川看着她,突然问:“你出国的这段时间,公司的事谁在管?”
“林斌代管日常业务。如果没有紧急事件,他每隔一天向我电话汇报一次。”
林斌是她的堂弟,跟在她身边做事也已经有五六年了,讲义气,为人非常豪慡,和手下员工的关系一直很不错,只不过xing格太火bào,做事有些冲动欠考虑,平时也没少给她捅娄子。
林妙见萧川这样问,还以为是自己不在家的这段日子里林斌又闯了什么祸了。如果真是这样,反倒让她松了口气,不禁试探着问:“是不是他做错什么了?”
“那倒没有。”萧川转回头去,不再看她,停了一会儿才接着说:“做错事的人应该是你。”
他的语气很淡,却让林妙一惊,旋即勉qiáng撑了个笑容,向来伶俐慡脆的声音难得有点嗫嚅:“我不太明白……您说我做错什么了?”
结果萧川却不再说话,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薄唇微抿,只留给她一个沉肃的侧面。
林妙看着他,心终于彻底地沉了下去。
跟了萧川这么久,他的脾xing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平时,他将事qíngjiāo给他们去做,极少认真过问。大家尽心尽力,却也难免有所错漏,可是如果没有证据,他从来不会轻易开口质疑。而这一回,他甚至亲自出现在机场,原来不是为了来接她……
车厢里瞬间又静了下来,似乎有嗡嗡的振动蜂鸣声,不知从哪个角落隐约传出来。林妙发了一会儿呆,才下意识地去翻手袋。
是她的手机一直在响,林斌锲而不舍地打了五六通电话。
她知道有些事qíng是瞒不住了,闭了闭眼睛,到底还是接起来,却不给林斌开口的机会,简短地说:“我一会儿就到公司。”然后挂断电话。
车子已经下了高速,转入绕城环路。前方有一个出口,从那儿离开环线去林妙的公司最近。余思承在去机场之前根本不知道萧川的真正意图,刚才在半路上听到那样的对话,才知道大约是出了事,于是便放慢车速,主动问了句:“我们现在去哪儿?”
他等了一会儿,也没得到答复,不禁去瞥后视镜,只见萧川脸色冷肃,也正通过镜子在看他。两人的视线在镜中对了个正着,余思承感觉自己仿佛触到一座冰川,下意识地一打方向盘,直接从前方环线出口进了市区,直奔林妙的公司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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