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谨不禁好奇,简单明了地要求:“理由?”
南喻露出个为难的表qíng,挣扎片刻,终于还是说出来:“上个礼拜跟叶非聊天的时候,随口约定了一下,让他今天晚上来我家坐坐,尝尝我亲手煮的咖啡。可是……”
“可是现在你又打退堂鼓了。”南谨了然地接道。
“是,忽然觉得进展不应该这么快。”隔着半张桌子,南喻哀求般地望着自家亲姐姐,黑白分明的眼睛湿漉漉的,眼神十分无辜,像极了楚楚可怜的小动物。她拖长了尾音撒娇般叫道:“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哪?”
南谨看着她的样子,却不为所动,搁下剩了一半饮料的纸杯,慢悠悠地开口说:“我也没招儿。只不过想友qíng提醒一下,别拿这种眼神去看叶非,不然人家肯定以为你在勾引他。”
南喻原本还在发愁,这会儿却被逗乐了,暂时抛开纠结,故意撑着下巴,眨眨眼睛问:“什么眼神?我的眼神有这么大的吸引力吗?”
“不信你今晚可以试验一下。”南谨拖着她站起来,边离开边说:“答应别人的事就要做到。说好了要煮咖啡的,晚上你别想让我收留你,就乖乖在家煮咖啡给美食家品尝吧。”
“你是我亲姐,怎么能这样!”南喻跟在后头,忍不住抗议。
玻璃门外是qiáng烈的阳光,地面被bào晒得热烘烘的,热làng仿佛在四周汹涌翻滚。
南谨下意识地拿手遮在额前挡住阳光,然后才转头看一眼南喻,似笑非笑地调侃:“我是你亲姐姐,怎么也没能喝上你亲手煮的咖啡?答应别人的时候倒是挺慡快的。”
南喻大呼冤枉:“你又不喝咖啡的。”
因为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患有神经衰弱,几乎整夜整夜地失眠,这几年南谨已经与一切刺激xing的饮品绝缘了。
“那你也可以煮别的东西给我吃,哪怕是一碗泡面。可是你有吗?”
“你向来都说泡面是垃圾食品。”南喻叹了口气,“姐,你胡搅蛮缠起来真是可怕。如果你能停止这种无端的道德谴责,我宁愿晚上独自应付叶非。”
南谨终于笑了笑:“这样才对啊。”
“对什么对啊?”南喻又是一脸纠结的样子,“我可不想他把这种行为当成某种暗示,然后有进一步的举动。”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南谨说,“也许你煮的咖啡太难喝,让他gān脆落荒而逃了呢?”
Chapter 3
虽然她已经离开他很久了,可是她依旧不得不承认,在他的那方世界里,他就是神,没有他做不到的,也没有他得不到的。
然而事实证明,南喻的手艺还是相当不错的,至少叶非当晚对她赞不绝口。
隔了两天,她将这事汇报给南谨,却换来一句淡淡的质疑:“你确定他不是爱屋及乌?”
南喻心qíng不错,对这种玩笑式的讽刺不以为意,只是笑着问:“姐,你哪天晚上有空?”
“怎么?叶非要请我吃饭?”南谨一边低头看着手上的材料,一边应付着讲电话。
“料事如神呀。”南喻说,“那天叶非到家里,正好聊起你,他说想请你吃个饭,认识一下。”
“这就算见家长了,进展神速。”南谨的大半注意力仍在手头的案子上,她将材料又翻过一页,很快就听见南喻的否认:“只是一餐便饭而已。”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南谨微笑一下,说:“好吧,我什么时候有空会提前通知你的。”
听筒里不时传来轻微窸窣的纸页翻动声,南喻知道她是一边工作一边分神和自己讲电话,于是又简单说了两句便挂断了。
将手机扔在桌面上,南喻才又回想了一遍那晚与叶非相处的qíng形。
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尴尬。毕竟已经认识了这么长时间,话题也仿佛永远说不完,与叶非的单独相处令她觉得既舒适又愉悦,之前那一点担心和排斥早就化为乌有。
因为是在家里,叶非又是头一回上来坐坐,自然对客厅里的陈设有些好奇。
餐桌旁的置物架上摆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相框,都是各个时期的家庭照片。当时叶非饶有兴趣地凑近欣赏了很久,最后顺手拿起其中一只相框,问:“这里面的另外两位女士是什么人?”
南喻顺着看过去,原来他拿着的是她刚来沂市工作时的照片。
那时她初出校门,在沂市人生地不熟,虽然有南谨照应,但母亲终究不大放心,便挑了国庆的假期过来探望她们姐妹俩。
十月份的沂市余暑犹存,七天假期都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可是到处都是车和人,路上也几乎天天都在堵。母女三人都怕麻烦,就在附近郊外转了转,顺便请路人帮忙拍下了这张照片。
照片里的背景是郊外的南山,连绵蜿蜒的青葱翠郁,映在碧蓝无云的天空下,色彩美丽和谐得仿佛一张明信片。
她与南谨依偎在母亲身旁,赤脚曲腿坐在山脚下森林公园的糙地上。她还记得那天拍照的角度似乎不对,她们正迎着明媚的阳光,眼睛有些睁不开,可是依旧笑得一脸灿烂。
“是我妈和我姐。”她介绍说。
叶非闻言便更加仔细地端详了一下,半晌后评价道:“你和你妈长得真像,倒是你姐,和你们都不太像。她是不是像你父亲多一些?”
她微怔了怔,才回答:“嗯,我姐比我长得好看多了。”
叶非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到二人的样貌比较上。他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的脸,似乎研究了好一会儿,才说:“各有各的美,不分伯仲。”
她忍不住笑起来:“你倒挺会哄人。”
“都是真心话。”叶非将相框摆回原位,提议说,“你姐也在沂市,但我还一直没机会见见她。不如改天我请她吃饭吧,就订在淮园,怎么样?”
淮园真是个好地方,南喻对那里印象极深,喜欢得不得了,但她却连想都不想就摇头:“估计我姐不喜欢那种腔调。换个地方吧,环境够清静就行,最好以素菜为主。”
“你姐不吃荤?”
“吃得少。”
“可你却是标准的ròu食主义者。”叶非笑了一下,又去看那张照片,仿佛觉得不可思议,“你和你姐姐,真是从内到外一点都不像。”
南喻语意含糊地低应一声,不再接话。
几天后,叶非果然找了个别致的地方,竟是隐在南山里的一间会所,吃的是全素食。
因为建在山中,会所的格局更像是一间jīng舍,四周全是绿竹。放眼望去,山间淡白的雾气缭绕缥缈于绿意之间,一恍神,就仿若置身于仙境。
会所的房间有限,据说一天至多只接待两桌客人。叶非预订了朝东的那间包厢,推开窗子,恰好可以望见一条从山顶引下的细流,沿着崎岖山壁落入窗下的浅潭中,激起的水雾袅袅萦绕在半空。
南谨半倚在窗边笑说:“难怪你常常感叹自己有口福。跟着叶非,大概好吃好玩的东西见识了不少。”
她是在跟南喻说话,但目光却偶尔飘向叶非。叶非心领神会地接过话,也笑着说:“我就擅长这个,恰好南喻也对美食有兴趣,我们俩算是一拍即合。”
南喻忍不住瞥他一眼,纠正他:“什么叫一拍即合呀?明明是你带我走上这条饕餮的不归路的。在认识你之前,我一天三餐吃泡面都可以凑合。”
“那种垃圾食品,以后都别碰了。”
“你和我姐的说法倒是一模一样,”南喻奇道,“就连批评我的语气也是如出一辙。现在我有点后悔让你们认识了。”
“来不及了。”叶非说笑间,已经顺手将两位女士的椅子拉开,招呼她们入座。
只不过一会儿的工夫,菜也陆续上来了。虽然全是素菜,但卖相极其jīng致,连南喻这样的ròu食爱好者都不禁食yù大开。
她知道叶非这次是花了心思的。从选地点到菜肴的安排,为了请南谨吃这餐饭,看得出来叶非十分重视。
而她则默许了这份隆重。
两人jiāo往至今,有些东西不需要说破,一切仿佛水到渠成,彼此也都心知肚明了。
叶非擅聊,南喻又是落落大方的直xing子,一旦确定了心思,在南谨面前几乎也没什么顾忌了。这一餐饭吃得轻松融洽,真的就像家人聚餐一般。
山中没有暑气,到了夜晚,气温反倒降得有些低,生出些许凉意来。饭后天色已经全黑了,会所的门廊和院子里亮着一溜儿低矮的地灯,晕huáng的光线堪堪只够照路。
这样的时间,四周的绿竹早已隐没在无边的黑暗里,倒是因为不时有风拂过,带来一片沙沙的摇曳声,还有各种各样的虫鸣声,也不知是从哪个方向传出来的,此起彼伏地响着。
其实这样的环境与白天相比,又别有一番趣味。可是叶非见这姐妹二人都穿着轻薄的夏装,担心她们在山上着了凉,便提议立刻开车下山。结果一行人还没走到车边,就听见身后有人叫他的名字。
叶非应声回头,南喻和南谨站在副驾座那一侧,也顺着望过去。
昏暗的光线中,只见一个男人从另一间包厢门口快步走过来,大约也是刚吃完饭,出门恰巧看见他们,所以打个招呼。
那人的指间夹着一根燃着的香烟,暗红的火光随着他的脚步忽闪忽隐。他却顾不上抽烟,三两步来到叶非跟前,哈哈一笑:“巧了,最近我们怎么总是能碰上?”
叶非似乎也想不通:“我还以为这种地方没几个人知道呢。”
“你看你,大美食家,瞧不起人了吧!”对方扬扬浓眉开玩笑,同时摸出烟盒递过去。
叶非却摆手:“早戒了。”
“工作需要?还是女朋友不喜欢?”
原来他早就注意到了南喻。而南喻这时候也终于想起来了,那天在淮园,这个男人与萧川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当时正是他头一个站起来与叶非打招呼,看得出来他们的关系相当不错,而那天在座的其他人称呼他为“余老五”。
对于余思承的疑问,叶非不置可否,只笑问:“你也准备下山?”
“晚上一个朋友在这里请客,不过一会儿我还有点事,只能先撤了。”余思承往车边看了一眼,临时起意,“正好,我搭你的顺风车回城里。刚才喝了不少酒,车是没法开了,本来还想让人上山来接,这下倒省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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