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开始到现在_晴空蓝兮【完结】(12)

阅读记录

  几分钟后,他拎了个袋子回来,“家里的镇痛膏药用完了。你刚才问我,我也只能说今天比昨天好不了多少。中午勉qiáng起来了,在沙发上靠了一下,结果还是被我扶回chuáng上去的,自己一步都走不了。”

  承影将架着的手收回来,十指轻轻jiāo握着放在膝盖上,没有再说话。

  到家的时候阿姨正在做晚饭,客厅俨然变成了牌局现场,四个男人围在茶几边打扑克。见到她回来,纷纷抬头叫了声“影姐”。

  她点头,望向陈南,后者却难得做出一副无辜的表qíng,举高了手中的纸袋,“需要我替您拎上去吗?”

  她忍不住横去一眼,冷着脸接过来,上了楼。

  沈池果然睡着客房里,她进去的时候正好听见他在讲电话。

  声音略微有些低,仿佛带着倦意,但每句话都简洁明了,到最后他说:“好,明天见。”

  明天?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膏药,没注意到自己已经将眉头皱了起来。倒是沈池,将手机扔到一旁,大概是之前听见门口有声音,这时便转过头来。

  前天晚上在卧室闹出的动静不算小,只不过这两年,两个人似乎都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都学会了如何在彼此的排斥中继续维持着相敬如宾的表相。

  所以,他们很少去翻旧账,过得一天算一天,哪怕几个小时前脾气上来了冷言冷语互嘲一番,天一亮便又可以不咸不淡地聊两句天气和jiāo通。

  从没有事先商量过,但每一次的不愉快似乎都恰恰卡在一条临界线上,那是条危险的临界线,线内和线外将导向两种完全不同的结局。

  不过前晚,在积压了许久而突然爆发的qíng绪下,她似乎感觉自己已经越线了。几乎是出于直觉的提醒,所以她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不肯再多说一个字,而是转头离开了难堪的现场。

  窗外是烟雨蒙蒙的薄暮,成串的水珠从玻璃上慢慢滑下,模糊了原本绝佳的风景。

  明huáng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没什么表qíng,却越发将他的眉目衬得清俊异常。

  他将她从上到下很快地扫了一眼,最后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脸上。

  她抿了抿嘴角,若无其事地问:“还是起不来?”边说边走进室内。

  其实他此刻平躺着的姿势并不利于腰伤的恢复,俯卧应该会更好些。

  她走到chuáng边,才去看了眼窗外连绵的雨水,忽然有些心浮气躁,也不知这场台风带来的yīn雨天气究竟还要持续多久。

  对于她的问题,沈池没有回答,只是语调平平地问:“手里的是什么?”

  “膏药,镇痛的。”她看他一眼,似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在chuáng沿偏坐下来:“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他没再看她,微微闭上眼睛说。

  这样的对话和场却让承影有些恍惚,仿佛曾经也有过类似的qíng形。

  只不过那一年,她半蹲在chuáng边,而他趴着,一只手还捏着她的掌心,语气安抚:“还好。”

  可是哪里好了?明明受了这样严重的伤,明明腰上还缠着白色的纱布,刺得她眼睛都疼了。彼时她还在医学院念书,成绩最好的就是解剖学,可那是头一次,她发现自己竟然也会害怕,怕得手指尖都在轻轻颤抖。

  这样的手,估计连手术刀都拿不稳吧。

  当时,他没说太多话,又或许是真没气力多说,便只是用微凉的手掌覆住她的手。这样的安抚似乎有着极为神奇的力量,终于让她渐渐镇定下来。

  那天她就坐在chuáng边一步都没离开,一直看着他因为疲惫而沉沉睡去。其实她知道qíng况一点也不乐观,至少不像他说的那样轻描淡写,因为他的掌心温度低凉,始终带着冷汗。

  当时,那难熬的一整夜,她心里想的是什么?

  时间隔得太久,承影发现自己已经快要记不清了。

  qiáng迫自己回过神,她把手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便说:“陈南说昨天医生过来留了药,你转过去,我帮你按。”

  他没反应,明明听到了却不愿搭理。

  她深深吸了口气,耐着xing子,又叫了他一声。

  他依旧闭着眼睛:“我动不了。”语气平淡得仿佛是在说着旁人的事,只有眉头微微蹙了蹙,似乎不愿意承认,又似乎不大耐烦。

  她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这么严重。最后只得扶着他,很轻很慢地协助他换了个体位,让他趴在chuáng上。

  过程相当艰辛,完成这一系列动作,身下的chuáng单已经乱成一团。

  按摩手法还是当年他初受伤后学的,特意请教了中医院的师姐,练习了很久才敢在他身上动手。

  她记得那时候他还取笑她:“白天是不是没吃饱,轻得像只小猫在挠痒。”

  其实她只是不敢用力而已。心中将他看得太贵重,每一下都小心翼翼,难免失了专业水准。

  药油的特殊气味很快就在房间里飘散开来。

  她搓热了手掌才放上去,明显感觉到chuáng上的人微微震了震,大概是因为痛。

  不知怎么的,她心里忽然升出一丝莫名的快感。

  其实从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后颈伏贴的短发。他曲起一只手臂隔在前额和枕头之间,所以任何表qíng都被隐藏起来了。

  第二下,她又加了两分力,猜测他是否已经皱起眉头。

  整个按摩持续了十五分钟,他始终一声不吭,最后反倒是她全身起了一层薄汗。

  用手背蹭了一下垂落在脸侧的发丝,她站起来说:“我去洗手。”

  等到洗完手又换了件衣服回来,发现沈池正试着自己起身。

  “你再乱动,估计明天哪儿也别想去了。”她冷冰冰地警告了一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已经伸出去一半,在空中僵了僵,到底还是扶住他的胳膊。

  沈池似乎也愣了一下,可是眼睛并没有看她,只说:“明天让医生再过来一趟。”

  她明知道他想gān什么,但也只是动动嘴唇,没接话。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负责好了,关她什么事呢?

  按摩加药油似乎起到了迅速而短期的效果,沈池勉qiáng从chuáng上起来之后,撑着墙壁略微走了两步。但仍旧不能上下楼梯,所以晚饭只能端到房间里来吃。

  承影这时候才想起路上陈南说的话,医生诊断是yīn雨天气再加上突如其来的外力拉扯,才会导致如此严重的旧伤复发。

  前晚她跌倒在地上,其实倒被他消去了大半的力道,所以自己毫发无伤。

  不过,这一切本就是因他而起,所以她根本没有半点内疚或感激。

  一整个晚上,楼下客厅里都热闹非凡,显然是有人真的将这里当成赌场了,玩得起劲了,谈话声、笑骂声不绝于耳。

  承影去洗澡之前顺路拐到楼梯口,倚在护栏边朝下面看过去,随口问:“谁赢了?”

  “南哥。他说一会儿要请我们吃宵夜。”

  陈南大概刚从大门口抽完烟回来,手上还攥着一把牌,笑着招呼几位送钱的财神:“少废话,打完最后一局大家赶紧撤了,别吵着大哥和影姐休息!”

  “我倒无所谓。”承影转了个身,边往房间走边叮嘱:“你们慢慢玩,走之前把客厅给我收拾gān净了就行。”

  结果等她从浴室里出来,楼下已经变得静悄悄一片,显然人都走光了。

  阿姨也已经睡下。她拿着gān毛巾擦了一会儿头发,就听见隔壁传来一阵异常响动,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玻璃水杯掉在地板上摔碎了,而始作俑者正半靠在chuáng头,既没有能力弯腰也似乎根本没有打算弯下腰去收拾残局。

  看到她走近,他也只是淡淡地说了句:“麻烦你了。” 手中的书本随着话音落下又翻过一页。

  几乎是从她今天傍晚进门开始,他便始终是这副不冷不热的腔调。其实,从很早之前她就发现,这个人总有一种特殊的本领,当他不想和你亲近的时候,只需要用最简单的表qíng和语气,就能将彼此隔出千山万水的距离。

  几十个小时之前,他还捏着她的下巴,无视她的挣扎和反抗,似乎不顾一切地qiáng迫她做出最亲密的举动。

  然而此刻,却又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

  不过,她已经习惯了。

  当习惯的时间过长,就会演变成麻木。她现在就在盼望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盼望着自己终有一天会不再介意他的任何表qíng和话语。

  她拿了块吸水抹布来,半蹲在地上微低着头,面色平淡地回敬:“不麻烦,这本来就是我的义务。”

  chuáng上的人半晌都没接话,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直到她收拾gān净地板,才听见他微微低沉的嗓音:“明天一起吃晚饭,我让人去医院接你。”

  她直起身来,见他盯着书本似乎看得专注,很快便想了个拒绝的借口:“我明天未必能准时下班。”

  “那就请假。”他却说得很果断,似乎这并不是建议,而是一个决定。说完,眼睛终于不紧不慢地抬起来,目光落在她脸上,“你就当是再尽一个义务好了。”

  那双眼睛太过深黑,仿佛无底的潭,幽幽地望不到尽头,此刻却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嘲讽qíng绪。

  “好吧。”她怔了怔,与他静静地对视两秒,才忽然笑着答应下来,只是这份笑意太浅,并没有到达眼底。

  客房的chuáng很软,并不适合腰伤伤患睡觉。她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将他扶回主卧里睡,不过既然已经连着尽了两项义务,她就不打算再给自己增添负担了。

  掉头离开之前她甚至平心静气地对他说了句“晚安”。

  第二天醒来,连日的雨水终于停了,窗帘外竟是一片金灿灿的阳光,耀目得刺眼。

  她开车出门,才走出十来米远就与另一辆车jiāo汇而过,陈南坐在车里,旁边是沈家的家庭医生,是来给沈池做痛点封闭的。

  一整个上午,当医生在沈家忙活的时候,承影正哄着一位小朋友躺到chuáng上检查身体。

  “来,乖乖躺好,一会儿阿姨给你糖果吃。”

  “痛……”六岁半的小男孩苦着一张脸,从进门开始就不停地喊着背疼。

  迅速做完常规检查之后,承影建议家长先带孩子去拍片。

  男孩的母亲看上去有些慌乱,眼睛红红的,抱起儿子一个劲地说:“他今年昨天一直说背痛,我还以为他是不想去上钢琴课找的借口,还把他骂了一顿。医生,你检查出来到底有什么问题啊?为什么他会痛得整晚不睡觉?”

52书库推荐浏览: 晴空蓝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