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未定。
林然然眼底的惊慌没能逃过谢三的眼睛。她勉强定了定神,道:“谢三哥,这个……这个是哪来的?”
似乎把人吓着了。这不是他的本意,谢三有些后悔自己的试探,他沉声道:“从林志鹏的口袋里。”
林然然眼神游移了下,咬咬唇在心中飞快思索。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谢三值得信任。不仅是人品,谢三的妹妹谢绯跟自己可是绑在同一条船上的,光凭这一点就谢三就不会出卖自己。
可他到底知道多少?他想干什么?
林然然斟字酌句开口:“谢三哥,我一向很感激你,也知道你是个好人,我……”
“别说了。”谢三开口打断。
林然然现在的语气他很不喜欢,好像把自己缩进了一个壳子里,用对付林家、对付村里人乃至生意人的面具来应对自己。
谢三的语气带了几分自嘲,道:“你的所有事,我只会替你保密,不会透露半点,”
谢三吐字用力,带着股让人莫名信任的力量。林然然道:“那这个瓶子?”
谢三道:“是我从林志鹏身上搜到的,便收起来了。你跟小绯在做的事我早就猜到了。”
林然然暗暗松口气,又不由得觉得心惊:谢三果然是个有城府的,早就猜到了她们在做什么。也对,谢三这个妹控不可能放任自己妹妹去做他所不知道的危险事。心惊的是谢三发现了她们的生意,那村里还有没有其他知情的人?
谢三仿佛能看透林然然的心思,道:“这些日子我一直盯着你跟小绯。村里没有其他人知道,只是那几天我有事,没发现林志鹏盯上了你们。”
林然然这才放心,她笑道:“多亏了你,否则林志鹏要是留下了那果酱,又是一通麻烦。”
林然然低头,把差点打翻的盘子整理一下,谢三就又放出一个炸雷:“但那一千瓶果酱,你藏到了哪儿?”
“……”林然然手一滑,盘子撞击发出清脆响声。她定了定神,抬头冲谢三一笑,道:“这可不能告诉你。”
谢三道:“为什么?”
“这种事告诉了你,那我下一次还怎么藏东西?”林然然故作神秘,嗔道,“这是秘密。”
谢三一直是个活得硬邦邦的糙汉子,除了自己妹妹之外,还没有享受过别的女人的撒娇。林然然这娇滴滴的一句话,跟爪子似的挠在心上,不痛,却更让他浑身都无所适从。
他顿时失去了再追问的勇气,闷道:“那我回去了。”
林然然道:“那我把篮子腾给你。”
“下次拿!”谢三迈开长腿走了。
林然然只好挎着篮子,扬声招呼弟弟妹妹回家吃饭。眼神落在谢三背上,心中嘀咕:跑得这么快,肯定赶着回家吃粽子呢。
这天晚上,林然然把洗好的蚊帐挂了起来。
他们家可以说是村里最早挂蚊帐的人家了,其他人家要等到蚊子多了,才会把去年的蚊帐搬出来,拿到河里去洗。用了一夏天的蚊帐积满虫尸污垢,黑腻腻的一大块,放在河水里打上肥皂或皂角,用脚狠狠地踩一通,在河水的冲刷下蚊帐才渐渐显露出雪白的本质。
林然然这床蚊帐是原主母亲留下的,很干净,还有淡淡的肥皂香。小景举着手电筒,小秋跟林然然站在凉席上一起挂蚊帐。雪白柔软的蚊帐挂在老式拔步床的床樑上垂落下来,把蚊子严严实实地挡在外头——虽然才初夏,已经有零星几只蚊子了。
谢家老宅子在建造的时候很讲究,林然然又注意卫生,其实蚊虫很少。但弟弟妹妹皮嫩肉细的,现在也没个花露水,林然然还是不想让自己弟弟妹妹受罪。
挂好蚊帐,他们又点了艾草在屋子里各个角落熏着,即是驱五毒,也是驱蚊子。在乡下长大的孩子一定都会这种气味很熟悉,艾草燃烧后是一种清苦的焦味,又不呛鼻。林然然还把一大把干薄荷揉碎了丢进去一块烧,睡觉时就觉得周遭萦绕着隐约的清凉味道。
终于彻底摆脱了林家这群大奇葩,林然然这一觉睡得格外地香。在艾草和薄荷的香味里,林然然的梦里浮现出很多奇怪的破碎片段。
小时候和乐融融的一家人,时不时上门叨扰的林家,每次回乡下后都会拌嘴的父母,父母去世,她在林家受尽白眼,忍饥挨饿……这些画面越转越快,像个旋涡一样要把人吸进去搅碎。
林然然额头出汗,手指紧紧抠着凉席,企图从这个旋涡里挣脱出来。
画面渐渐推进,出现了今天林王氏一家被拉上警车哭天喊地的画面。
“谢谢。”这一声少女的嗓音柔柔,似曾相识,却没有了曾经饱含的悲切和懦弱。
而后砰地一声,所有画面像烟花一样瞬间湮灭无声,林然然像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睁眼,月光正从窗子里落进来,把床前和帐顶的一小片地方映照得雪白。
她满头的汗,随手抹了一把,只觉得刚才那个梦太奇怪,像是原主短暂人生的回放,又像是一个告别。
林然然翻个身,只见小秋乖乖躺着,而小景已经不见了,不知道怎么翻腾到床尾,睡姿也从仰卧变成了趴着,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肥腰。
林然然拿了个毯子把小景的肚皮盖好,把小秋的手塞回被子里,守着弟弟妹妹安心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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