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然然忙把手里的火钳子塞给谢绯,跑去门边笑道:“想接新娘子,叫新郎来!”
门外一听是林然然的声音,更是闹得欢:“我们是帮主任打头阵的!快开门,晚了点咱们就走啦!”
朱玲玲几个也是泼辣的,隔着门嘻嘻哈哈跟他们笑骂。
门被拍得砰砰砰直响。谢绯吓得火钳子都快拿不动了,咬唇小声对林然然道:“他们怎么跟要打架似的?”
林然然笑道:“他们就是嘴上闹,别怕,水云姐在这儿呢,他们不敢放肆。”
这年头男女大防其实很重,接新娘闹洞房是他们最为放松,可以放肆开玩笑的时候了。何况这一群里还有不少单身男女,都借着这个机会打情骂俏,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是无人管束的。
水云任凭外头吵吵嚷嚷,仍对着镜子慢悠悠地梳妆打扮,存心要摆架子。过了会儿,林然然见水云打扮得差不多了,给朱玲玲使个眼色。
守在门口的朱玲玲她们把门打开,外头呼啦啦涌进来一群男青年,个个穿着工装,打扮的精神利索。被挤在最前头的当然就是关洪。
关洪正当壮年,身板高大,既没有发福也没有秃顶,今天穿着一身中山装,脚上皮鞋锃亮,头发油抹得光光的,胸口别着一朵红花,长得其实很体面。林然然瞧着不由得替水云欢喜。
几十双眼睛齐刷刷地往今天的主角——新娘子脸上瞧,都发出了喝彩声。关洪更是眼睛都直了,那热辣辣的眼神看得大家伙嬉笑不已。
水云低垂着眼睛,笑盈盈的。她今年才30岁,长得白净漂亮,当年也是供销社的一枝花,其实到现在也没有人比得过她去。身量又苗条,穿着谢绯特地为她定制的一身新装,刘海用烧红的铁钳烫的卷卷的,眉毛用炭笔描得黑黑的,嘴唇擦了一点口红。加上新娘子特有的羞涩,平时泼辣的水云姐变成了月里嫦娥,看着顶多二十出头。
别说是关洪,就连平时特别怕水云的后辈们,也都看直了眼,七嘴八舌道:“水云姐今天可真漂亮!”
“新娘子太好看了!”
“水云这身衣服可真漂亮,又是然然给你弄的吧?”
“然然真偏心水云姐。”
“这话可真酸啊,谁不知道水云姐跟她最要好。”
人多口杂,不免有女人酸起来。不过今天是主任大喜的日子,也没人敢真的闹事,大多是嘻嘻哈哈地说吉祥话的。
关洪乐得合不拢嘴,忙上前道:“水云同志,请吧。”
他学着苏联电影里的动作,十分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水云抿着嘴笑,到底别人泼辣大方,伸出手放在关洪的大手里。
关洪心神激荡,一使劲儿把水云拉了起来,谁知朱玲玲在背后推了一把,男青年们也在关洪背后推了一把,两个新人结结实实撞到了一块儿。
“哦!!!”大家伙怪叫着起哄,谢绯羞得捂脸而笑,林然然也大笑不已。
关洪一张国字脸涨得通红,傻笑不停,哪有平时关大主任的威风样子。水云也红着脸,笑骂道:“去!你们再闹!你,还有你,给我记着!”
水云一根尖尖手指挨个戳过去,那些都是水云的徒子徒孙,平时见了水云跟见了洪水猛兽似的。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够戏弄戏弄水云,哪里肯放过,纷纷缩在在人群里面怪笑。
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林然然跟朱玲玲几个对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喜糖笑道:“来,发糖了!这可是上海带的正宗大白兔奶糖。”
“大白兔!”大家一看见大白兔,也顾不得闹新人了,纷纷伸手来接。
林然然几人一把一把地把糖散出去。这个发糖也是有技巧的,看着一把抓得多,其实一把也就抓两三颗大白兔并两三颗水果糖。
就算是供销社的人也不见得能常常吃上大白兔,剥开糖纸塞嘴里,那浓郁香甜的奶味就充盈了口腔。大家伙忙着吃糖,让关洪找到机会拉着水云一溜烟冲出人墙的包围,跨上自行车跑了。
那辆自行车正是林然然在上海跟谢三一起看中的那辆,精钢制的车身被擦得亮晶晶,挂着朵大红花。关洪骑车,水云坐在后座,一对新人胸前都别着大红花,喜气盈盈,路人看了不免都叫一声好。
林然然指挥着供销社一群劳动力,把水云的箱笼抬起来,追在后头。一路热热闹闹来到了供销社,就在供销社院子里放了一大挂鞭炮。办公室里立刻跑出来一大群人,都嘻嘻哈哈伸着手要糖吃,也都被林然然和朱玲玲几人用糖堵了嘴。
忙完这些,一群人又拥着新人往新房去。关洪的住所不在供销社里,而是在供销社不远处找了间干净的二室一厅。
新房地面上铺着地砖,摆着最时兴的组合柜,组合柜的玻璃亮晶晶的,里头摆着茶壶、热水瓶和一些砖块厚的主席语录。最令人赞叹的是一台收音机和一台黑白电视机。
“主任你从哪弄来的?这可是好东西!”众人都凑上去研究着那个小小的方匣子,叫道:“我姑姑家有一个,一打开龙头就会出现人影。”
“那不是在家就能看电影了?主任快打开让我们看看!”
“去去,别乱动!这么贵的东西给动坏了你赔呀?”朱玲玲把他们的手全拍开。
关洪好脾气地笑道:“还没接上天线呐,等接上天线就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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