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情,那语气,火急火燎地,一点不像是要去沐浴,倒像是要连夜跑路似的。
“好了好了,”淑雯领着洛慕往浴房去,“烧了两大锅开水,小姐放心泡着,若是不够奴婢再无烧。”
洛慕试了试水温,“不够,再热些。”
再试一旁的凉水,“不够,再冷些。”
淑雯站在原地,面露难色:“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
“你快去吧,”洛慕催促,还不忘叮嘱:“记得要烧得热一点。”
冷热交替,感冒说来就来,再生一次病或许就又回去了呢。
洛慕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总得试了才知道——
没有用。
先在热水木桶中泡出一身的热汗,再一个猛子扎进冷水桶里,罪是没少受,病也是真病了,穿越是真的没能穿越。
后半夜,洛慕开始睡不踏实,口干舌燥的,整个人又是冷又是热,她愣是憋着没吭声。
结果一大早,淑雯见她迟迟没有起身,去叫人的时候,她已经烧得人事不省了。
被子紧紧地裹在身上,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脸色是不正常的潮红。
淑雯吓坏了,跑去找到年羹尧的时候,已经是眼泪横流了。
胤禛才练完早功,一身的汗,瞥见年羹尧急急地往外头去,喊住他:“亮工?”
年羹尧闻声快步过来,拱手拘礼,“四爷。”
“天刚亮你往哪里去?”
年羹尧语气焦灼:“微臣的小妹又病了,我想去请陈大夫来。”
“昨日还好好的,”胤禛嘀咕了一句,也没犹豫,叫了高无庸来,“去把陈大夫请来,要快。”
胤禛擦了把汗,将辫子一甩饶在脖子上,对年羹尧道:“去看看你妹妹。”
淑雯拿毛巾在井水中湃得透心凉,搭在年筠淼的额头只消片刻这毛巾就烫了。
急得淑雯恨自己只长了一双手。
平日闲来无事,胤禛翻阅过一些医书典籍,当着年羹尧的面他也没避讳,抬手握住年筠淼的手腕,静默片刻,脸色微沉。
“你,”他指着淑雯,“去前头找福晋,叫她多派几个人来伺候。”
淑雯点点头,她也觉得自己一个人不够,飞快地就奔着福晋去了。
福晋乌拉那拉氏一听是四爷的意思,哪里敢怠慢,亲自带着五六个婢女就过来了。
来的时候,胤禛刚从水盆中拧了凉毛巾出来递给年羹尧,年羹尧手中拿着从年筠淼头上撤换下来的毛巾。
两人这么交替着已经伺候上了。
见乌拉那拉氏过来,胤禛随手把毛巾抛给她身后的淑雯,叮嘱道:“额头,腋下,肚脐,腹股沟,你们几个要片刻不停地用凉毛巾给年小姐降体热,直到陈大夫来。”
四福晋瞧了年筠淼一眼,沉声道:“这孩子病得不轻啊。”
胤禛点了点头,目光复杂地瞥了淑雯一眼,侧身出去了。
等到半个时辰以后,高无庸带了陈大夫来,年筠淼的体热已经降了些许,不似方才那般灼人的滚烫。
陈大夫瞧了瞧年筠淼的神色,又伸手将她的下眼睑翻下来,蹙了眉头,低声道:“不应该啊。”
经过他手的病人这么快又起了病的,太少见了。
这叫陈大夫很是恼火。
一边开方子,一边瓮声瓮气道:“若是再晚半个时辰,寒气走了肺经,就是华佗在世,这人怕是也救不回来了。”
写字的手一顿,掀起眼皮瞧向淑雯,交代着:“好好伺候你家小姐,不过半月这般反复起高热,伤身体呐。”
淑雯小鸡啄米样点头,她的肠子都快悔青了。
昨晚,年筠淼执意不要她伺候沐浴,她拗不过就在屋外候着,里头也没见着什么大动静,这人怎么就病倒了呢。
“行了,别抹眼泪了,快去伺候你家小姐吧。”陈大夫把药方递过去,又道:“继续按着刚才的法子给年小姐擦身子,直到体热正常。拿个银吊子来在廊下专熬柴胡,熬得浓浓的,半个小时喂一次。日落之前应当就无大碍了。”
淑雯片刻不敢耽误,一一照做。
胤禛进宫往南书房见过康熙出来,人还没到乾清门,就被胤禵叫住了。
“四哥。”
胤禵快步跑过来,看来是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胤禛驻足,回身看他。
“年筠淼去四哥府上了?”
胤禛点头,无话。
“……”
其实胤禵也没好要问什么,他只是觉得人是自己带进宫的,总该关照一声的。
胤禛右手捏着胸前的朝珠,无意识地摩挲,淡淡道:“她病了。”
胤禵诧异,“又病了。”
“是啊,”胤禛眉头微蹙,“我怀疑……罢了,改日再说,你还有别的事?”
胤禵拱手告辞:“没了,四哥慢走。”
胤禛微微颔首,想了想,道:“你若要看她,随时来就好。”
胤禵摸了摸鼻尖,眼睛下意识看向别处,含糊地应了一句。
回到府里,胤禛先往书房去,路上问了一句:“年小姐醒了吗?”
“还没有。”
府上的管家的姓陈,胤禛一般喊他老陈。
老陈躬身垂首,小声道:“奴才按着四爷的吩咐去问了,昨儿伺候年小姐的丫头要了两只木桶,说要伺候年小姐沐浴。伙房的苏拉说,有一只木桶里全是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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