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无须再说了。
今晚,应当感谢这场火。
赫舍里芸芳想,至少此时让她彻底看清了皇上的心。
以往的种种再也不能自欺欺人地说成是为了权衡辅臣。其实他心里最为在意的,真真正正的是东珠。
否则,为什么从他来到火场到离开,自始至终都没有正眼看过自己。或者如果不是自己挡在出口处,他在今夜是根本不会在意自己也在这里的。
“免礼。”皇上的声音又恢复如常,依旧是那样冷淡。
“谢皇上。”赫舍里站起身,“臣妾刚刚得到消息就赶了过来,听说昭妃也受了伤,正要往承乾宫探视。”
“她受伤了?伤在哪里?伤得厉害吗?”皇上一连问了好几句,说着就狠狠瞪了一眼布色,“不知轻重的奴才,刚才怎么不说?”
布色有口难言,万分惶恐地跪了下去。
“快。顾问行,你去太医院,把院判和医正都叫过来,朕先过去。”皇上匆匆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对皇后说道,“皇后不必跟去了,留下善后吧。”
赫舍里的心在此时彻底沉了下去,就像跌入黑漆漆的洞穴里,看不到一点儿光亮。
虽然万分悲愤,但是她还是让自己保持风度,万分优雅地跪安:“臣妾领旨。”
承乾宫中,东珠躺在床上,任由云姑和如霞等人为她擦洗,她的神情懒懒的,仿佛是被刚刚的变故吓呆了,整个人一句话也不说,傻傻地瞪着房顶。
“娘娘,把头发梳一梳吧,髻都散了。”启秀帮东珠拆下已经散乱的旗髻,梳通之后只松松地挽了一个堆云髻。
“娘娘,换衣裳吧。”如霞拿来一身冷蓝掐牙滚边的银白色素缎衣裙预备给她换上做晚间常服,却见东珠没有半分反应,只好求助地看着云姑。
云姑点了点头,于是两人一起帮东珠脱下那件已经残破的旗袍。
“娘娘的手臂!”如霞突然惊呼道,“刚才只见脸上有擦伤,娘娘一直说无碍,这才擦了点雪肌玉容膏,没想到手臂上还烧坏了这么一大块。”
“这得赶紧宣太医。”云姑姑也愣住了,“娘娘怎么也不吭一声?这上面红肿的地方还好说,可你看这小臂都焦黑了!这得多疼啊!”
启秀不等吩咐,已然向外跑了出去,自然是去请太医。
刚出了贞顺明德殿大门,还未到院里就在廊下与皇上撞了满怀。
“奴婢该死。”启秀跪下连连使劲磕头。
“这么急匆匆的,可是她有什么不好?”皇上眉头紧锁,语调儿也变了。
“是。”启秀带着哭腔,“娘娘从火场回来,脸上也有伤,身上也有伤,可是人却呆呆傻傻的,不说也不哼,都不知道喊疼,奴婢是急着要去请太医,这才冲撞了皇上。”
“朕已经命人去宣太医了,应当马上就过来,你先起来吧。”皇上撂下这句话,人已然急匆匆往里面去了。
一面走,一面觉得脚上像灌了铅,头也乱哄哄的,像是要炸了起来。好多的事情都涌在一处,火为什么会突然烧起来,早不烧晚不烧,偏偏在东珠一去咸安宫就烧起来了?再加上以前东珠出宫遇险的事情,皇上突然十分自责,他怪自己为什么不早早追究,万一东珠真的有事,自己可怎么办?
突然,他被脑子里想过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乌云珠,你要朕拿你怎么办?我真的是一点儿办法都没了!”这声音像是响彻长空的冬雷一样让人震撼。
当年,也是在这承乾宫中,皇贵妃乌云珠死在皇阿玛的怀里。所有人都跪在床前,眼睁睁地看着皇阿玛旁若无人地抱着她哀号。
皇阿玛悲痛欲绝地哭道:“你走了,我怎么办?你让我怎么办?”
虽然当时自己年纪还小,但是也能体会到皇阿玛那种深切的悲痛与无可奈何。那让人心碎的一幕与此时此刻自己的心思交织在一起,让他惶恐极了。
于是,皇上呆呆地站在东珠的寝殿外面,万分震惊地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第五十七章 胭脂泪帝王愁
皇上终于鼓足勇气一步步走到东珠的面前,看着她那苍白的脸色、木讷的神情,他觉得心里异常难受,胸口憋着一口气,仿佛被人掐住了喉咙,压抑得快要疯掉。
当宫女们向他请安的时候,他连忙制止,他生怕这些声音与动作惊扰到她。
正不知如何开口,恰在此时太医院的一帮老大人来了。
皇上依旧是抢在前头摆了摆手:“且不必行礼,快给昭妃诊治。”
这些长期浸淫在宫中的太医们见皇上如此紧张自然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是他们刚刚走到床前,东珠便把身子往被子里一缩,拒绝让他们看诊。
“主子,好主子,快别闹脾气了,先让太医们看看你手上的伤。”如霞从旁劝道。
而启秀一直用手轻轻推着云姑,示意她上前采取行动。云姑有些为难,她最是了解东珠的,东珠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发脾气,今夜她和春茵与吕嬷嬷将杨氏扶来承乾宫的时候,那种狼狈是前所未有的,虽然她始终没有对咸安宫发生的事情说一字半句,可是从春茵那里云姑明白了大概。所以,云姑猜想东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现在内心十分焦虑矛盾,才会有这样反常的行为。
此时她只得走上前去,轻轻拉开被子一角:“主子,是不是担心春茵?她没事,杨格格也没事,就是吕嬷嬷受了些轻伤,刚才奴婢已经让那木都和来娣帮着她料理了。如今,您手上的伤最是要紧,还是先让太医们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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