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纹丝未动,皇上却急了。他一个大步跨到床前腾地一下掀开锦被,撩开东珠的衣袖,东珠刚待挣扎,已被皇上死死按住。
皇上坐在床边,一手强揽着东珠,一手紧紧握着她受伤的手臂,眉头紧紧皱起,回头怒道:“你们这些跟在身边的人,平日里这好那好,可见都是假的,你们都是死人吗?主子伤成这样,为什么不来回话?为什么不宣太医?”
连带云姑所有人都跪了下去。
如霞小心翼翼地说了一句:“皇上有所不知,主子伤得这么重却一声未哼,奴婢们也是刚刚帮主子更衣时才发现的。”
“糊涂东西,那样的大火,她这是死里逃生,自然是吓坏了,她不说你们也该精心些。”皇上还待再骂,东珠在他怀里已经挣扎开来。
“你且先老实些吧。是不知道疼吗?”皇上显然气极了,对着东珠口气也十分恶劣。
“我疼我的,不关皇上的事。”这是东珠沉默半晌以后说的第一句话。
所有人都吓呆了,云姑悄悄抬头去看皇上的神色,发现皇上的脸都气得变了形,但是即便如此,皇上还是忍了下来,只把怒气一股脑儿撒到太医的身上:“还不快过来给娘娘诊治?”
“是!”
太医们立时围了上来,此时也顾不得避讳,由左院判孙景亲自为昭妃诊脉。
皇上按着东珠的手,东珠有些无可奈何,任由老太医们看了又看。
“如何?”皇上见他们各自对视之后也不说话,便逼问道。
众太医不敢妄言,都把目光聚向左院判孙景,孙景只得说道:“回皇上的话,昭妃娘娘手上的伤十分严重。”
所有人大气儿也不敢喘。
“这还用你说,谁都能看出来!”皇上果然不满。
“娘娘的伤动了筋骨,如今先要由正骨科的太医为娘娘正骨,然后才能想法子治这烧伤。”孙景再三斟酌措辞。
“那还等什么?赶紧治啊!”皇上一怔,随即仿佛明白过来,“去,快去把正骨科的人全都给朕宣到承乾宫来。还有,把针炙科、大方脉、小方脉,以及所有今晚当值的人都叫过来。”
“是!”一直悄悄躲在人后的顾问行应了一声,立即下去安排。
左院判孙景伸手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示意右院判以及另两位医正与他一道悄悄退了下去。
皇上紧紧揽着东珠,心中又恨又气,眼见她额上也有汗水浸出,又实在有些不忍:“你是怎么回事?底下跟着的奴才一点儿事儿都没有,你自己却伤得这么重?这断了骨,你都不哼一声,谁让你在这儿硬充巴图鲁呢?”
东珠也不应他,只是把脸偏向床榻里侧。
大殿内突然悄悄响起细小的抽泣声,云姑过去一看,正是换了衣裳重新梳了头发的春茵,不由低声说道:“皇上在这儿呢,要伤心到外面哭去,千万别惊了驾。”
“云姑姑,都是春茵不好,春茵只顾扶着杨格格往外走,没承想一块烧化的木头就砸了下来,当时春茵想这次肯定是活不成了,是娘娘赶过来用手臂帮我们挡了一下……”春茵呜呜地哭了起来。
东珠在里面隐隐地听到,她挣扎着想要起来,自然被皇上按得死死的。
“进来。”皇上的声音闷闷的。
“小心回话。”云姑来不及细细叮嘱只得小声说了这样一句。
春茵诧异,跟着云姑来到寝宫床前。
皇上仔仔细细地看了春茵一眼,目光十分冷淡。“你这个奴婢不知是笨是精,跟在你主子身边每次都是主子伤痕累累,偏你反倒全身而退,真不知你主子拼死护你做什么?”
春茵听皇上如此说,立即吓得跪在地上,又是磕头,又是忍不住抽泣起来。
“不关她的事,每次都是我连累她。”东珠说道。
“娘娘,若是这次您的手好不了,奴婢就砍了自己的手来赔您。”春茵双眼红肿,满面泪痕。
“胡说。”皇上恼了,“怎么就好不了?你少在这里咒她。”
春茵吓呆了,她呢喃着:“奴婢在外面听到两位院判大人和医正们在说话,说的什么奴婢也不太懂,反正就是说好不了了。”
所有人,包括云姑、如霞和启秀,都大感意外。
“孙景,孙景。”皇上大喊。
左院判孙景等人又急匆匆入内,这一次是刚一进门全都立即跪伏在了地上。
“刚刚你们在外面说的什么,一个字也不许少,马上说给朕听。”皇上十分愤怒。
“皇上,微臣等人刚刚在外面讨论如何治愈娘娘手臂上的烧伤。”孙景答道,“只是意见不太统一。”
“说。”
孙景说道:“这传统之法比较温和,如南齐《鬼遗方》里有云‘火烧人肉坏死,宜用麻子膏外敷’,这法子比较中正,娘娘的伤实在太重,若想恢复原状,靠此法怕是不行。”
皇上的脸色已然大变,再低头看怀中的东珠,此时面色也不似刚刚那样惨白,反而蜡黄如枯,人也仿佛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如今靠在他的怀里也不再挣扎,却像纸一般轻盈,仿佛随时都可以被一阵风吹走。
右院判接过话来说道:“昭妃娘娘这手上的伤本来就重,可是似乎又沾到了冷水。”
“是。”一直跪在地上的春茵搭了言,“娘娘将我们救出以后,还同咸安宫的人一道提了水去救火,当时情形太乱,是有些水弄湿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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