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面色通红,她不喜欢也不习惯这样的隆恩,可是她没办法,现在她是个行动不便的人,如霞她们也不帮她,只能由着皇上为所欲为。
好容易皇上心满意足地为东珠净完了面,东珠在心底长长松了口气,这时膳房送来了膳食。
就在贞顺明德殿内,东珠的床前摆了长长的膳桌,那些盘盘碗碗让东珠看了就觉得闹心,可是皇上不让她下床,只问她想吃什么,又亲自端到她面前喂她。
这让东珠极不自在,一顿饭吃得仿佛上刑一般。
而皇上则很满足于这种状态:“先喝口燕窝粥,孙之鼎说了,你心里积了火气,这些日子得吃些清淡降火的。”
拿着金勺子舀一勺燕窝粥送到东珠唇边,东珠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刚想把头扭开,皇上便半搂着她,一手微微捏住她的下巴,那粥便被送入口中。
承乾宫里侍候的人都面露喜色,眉开眼笑。东珠无奈,只得大口大口接受皇上的喂食,以期快一点结束这顿早膳。
好容易吃完早膳,太医院又来送药,皇上喂完了饭又强行喂了药。
如此一折腾又过去一个时辰,到了原该用午膳的时候。东珠盯着皇上看了又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皇上让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此时他面上的温情不见了,一双炯炯的龙目里全都是疑问与严肃,紧盯着东珠,说:“告诉朕,你去咸安宫为了什么?”
这一问,让东珠大为吃惊。
对上天子的眼睛,当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她并不想对他说谎,于是跪在他的面前:“东珠的玛嬷是东珠最敬最爱的至亲,她突然离世,东珠万分伤心。若是天命所终,东珠也能心安,可是种种迹象表明玛嬷是因为知道前朝宫中秘闻而被人所害。于是,东珠接近杨氏,趁探病之际夜访咸安宫,都是为了查证实情揭开真相。”
她的眸子里闪着泪光,那种深切的痛与恨让皇上觉得很熟悉。
他相信她所说的话,他甚至如释重负并在心底涌起一丝感谢,他感谢东珠对他说了实话。
于是他说:“你玛嬷是太祖朝的公主,是朕的姑玛嬷,什么样的前朝秘闻能让她遇害?你又以为有谁会加害于她?你就这样相信你的判断?甚至于凭你一己之力便可以查到所谓的真相吗?如果最后证明这一切不过是你的猜测,你又当如何自处?”
“如果没有昨夜的变故,也许这还只是东珠的猜测,但是昨夜东珠刚刚接近恪太妃,就引来火情。更奇怪的是,那火明明是先从杨氏的房里烧着的,西院的火并不算大,为什么恪太妃没有被救出来,还被烧成那副样子?分明是故意杀人灭口,实在太过明显了。”东珠满眼愤恨,“事已至此,不为了我玛嬷,就算为了恪太妃,东珠也必然追查到底。请皇上成全!”
“成全?”皇上摇了摇头,“朕不敢应,也不能应,你所说的一切,朕都不敢细想。斯人已矣,你还是先顾着自己吧。”
东珠有些失望,她直愣愣地盯着皇上:“皇上,东珠再大胆问一句,若是有人说当年慈和皇太后之死有异,皇上是否会为了保全自身而放弃追查?”
“你?”皇上大惊,他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僵住,过了好半晌才说道,“你真是烧糊涂了!”
东珠以左手捧着右手艰难地在床上对着皇上叩了三个头。“若是有朝一日证明一切只是东珠的猜测,东珠愿以死向皇上谢罪。但是现在,求皇上体谅,慈恩如天,不能不报啊!”
皇上半晌无语,怔怔地看着眼前的东珠,她纤细的身量中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她晶莹的眸子中仿佛浸润着世间一切爱恨情仇,她苍白憔悴的面容中更是饱含了愿与世间一切罪恶角力的正义。
她就跪在那里,乌黑的秀发自然垂落,挡住了她的玉颜,却挡不住她那颗如同水晶般纯净的心灵。用白布与夹板紧紧包裹的残手颤着,却仿佛可以力敌千钧绝不妥协。
“也许,你会为此伤得体无完肤、头破血流,也许在你面前横亘着你根本无法逾越的鸿沟天堑,也许任你费尽心力,终此一生都不可能查到所谓的真相……”皇上的话仿佛从遥远的天际传来,那样轻柔,那样缥缈。
“皇上,人这一生,总会有一些事情是值得我们搭上精力、拼上体力,甚至是奉献上生命也在所不惜的。也许做了,不会有期待中的结果,但是如果不做,我们会为此寝食难安,抱恨终生。那么就该放手去做,不是吗?”东珠的声音柔柔的,带着无限的渴望与期许。
其实在内心深处,她以为自己是疯了,怎么可能对着皇上说出心底的秘密,怎么可能告诉他自己在怀疑什么,在查证什么。
如果自己的怀疑与查证结果属实,那么最终这一切的指向便只有一个人。
那个人对于皇上,就如同玛嬷对自己。
那么,就这样坦白告诉皇上,对他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呢?
也许该仔细想一想,多一些时间,她或许会想出更好的办法。
但是此时面对皇上,她还是没有设防地全盘托出。东珠自己也觉得诧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面对皇上她可以敞开心扉无话不谈了呢?
“你可以去查。”皇上幽幽说道。
东珠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说是满心的惊喜。
她睁大眼睛看着皇上,仿佛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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