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没人说,进宫以后倒有不少人说明惠长得像柔嘉公主。”纳兰明惠好听的声音再次响起,她的语调依然动听,依然甜丝丝的没有任何的不悦。
皇上有些纳闷:“你知道?你既然知道,就该明白自己入宫不过是为她人做了替身,如此你也不介意?”
“为何介意?”纳兰明惠纯净的眸子越发清亮起来,“这皮囊是上天所赐、父母所给的,明惠无从选择。”
“虽然像,但是你不是她。在朕的心中,任何人也替代不了她。”皇上静静地注视着纳兰明惠。
她能入宫,应当是太皇太后对于拆散自己和妍姝的补偿,可是太皇太后不知道,越是如此,每当看到这个酷似妍姝的贤贵人,他就只会感觉到难过和自责。
“明惠知道,明惠永远不可能替代任何人。明惠只想做自己。但是明惠依然要感谢上天、感谢额娘阿玛给了我这样一副酷似柔嘉公主的容貌。”
皇上的目光带着深切的不解。
“夜雨息万籁,心扉悄然开,愿作一滴泪,飘飘落君腮。”纳兰明惠缓缓诵道。
就是这四句诗,便将她的心愿与向往轻描淡写出来,还带着一种令人难以抗拒的浪漫与诱惑。
皇上突然发现,以往自己真是忽略这位小贵人了。
站在那里盈盈浅笑的她,有着一种绝尘脱俗的美,与皇后的尊贵智慧不同,与仁妃的善良体贴不同,与福贵人的端丽矜贵不同,她也没有妍姝的乖巧娇媚,更比不上东珠的灵韵惊鸿。
她,仿佛是最平常的,平常地汇集了后宫女子应该具备以及很少具备的一切优点,但是她胜在不露痕迹。
特别是在今夜,看着她,皇上的心里会自然而然地安宁平和。
今夜,在这里遇到她,不知对她来说是幸,还是不幸?
但是对于皇上来说,注定是一种安慰。
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夜,当皇上准备离开绛雪轩的时候,雨还在下着。
皇上从红纱帐中起身,悄无声息地穿好衣服,从来没有一个清晨是这样不愿意醒来,因为醒来以后,才会发现自己依旧是寂寞的。
寂寞与孤独不同。
孤独是因为身边没有人,而寂寞是因为心中的人不在身边。
回首看一眼还在梦中的明惠,这是第一次在云雨之后这样仔仔细细地看着身边的女人。在那一刻皇上暗暗告诫自己,不管将来怎样,都要善待她。
因为不同于皇后,也不同于秋荣,与明惠的欢好是自己可以选择也可以把握的。
这中间没有背负任何的责任,也没有人为此施压。既然是自己的选择,就要对她好一些。
于是,他帮她悄悄向上拉了拉锦被,将她裸露在外面的柔肩与玉臂小心地盖好。
然后,轻轻掩好帐子。
随即,他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他不想去惊醒她。
走出房门,李进朝迎了上来:“皇上,昨夜……是否要如实记在《幸宫簿》里?”
皇上对上李进朝的眼睛:“自然要记。”
李进朝立即称是:“那么,是留还是不留?”
皇上怔愣了,他才想起那所谓的规矩,那曾经在秋荣每一次侍寝过后都要饮下的猩红色的药汤。
眼前又浮起明惠那不胜娇羞的精致容颜,于是他说:“留。”
如果可能,以后都留吧。
让这寂寞的深宫变得热闹些,变得更有人情味吧。
皇上意兴阑珊地走了。
不管昨夜如何,不管他心底是快乐还是悲伤,只要太阳升起,他就必须要如常履行他的责任,大清帝国的责任,从父皇手中承接的责任,万千百姓期盼的责任。
一定,要对得起他们。
第六十七章 心有何忧又何求
承乾宫中流花厅连着的五味居,是承乾宫中较为正式的饭厅,以往东珠自己一个人用膳都是在碧纱橱后面的西次间起坐间里,那里可坐可卧,又紧邻书房与琴室,十分方便。
今天因为邀了翠花公主母女一同前来用膳,所以才移至这里。
这间五味居,在前朝时曾是先皇与皇贵妃时常饮宴之所,所以收拾得非常舒适雅致,但多少有些富丽。
迈过门槛进得此室,眼前遽然阴凉了起来,窗前悬着竹帘,因为只是早上还未到正午,所以此时还高高卷起没有全都垂下,临窗大炕上铺着一领黄玉色凉席,不远处黄铜铸就的立鹤灯台敛翅鹄立,晨光在细细雕出的羽翼上一溜而下,在镂刻着通透九龙雕花的古董酸枝矮几上跌出细碎光华。
一排三张炕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的膳食。
一品天香珍珠肉、芙蓉鸡、马蹄玉簪燕窝、罗汉卷、四宝锦绣菜、金钱吐丝、凤凰展翅、玉兔白菜、冰花雪莲、鸳鸯金宝汤圆另配四样精致点心。
器具与菜色都是极精致的。
东珠见翠花公主和杨氏来了,立即让到炕上。
“这碗红参炖老鸭是特意交代膳房给杨格格做的,夏季里吃最为正气解毒。”东珠掀开盖子,递上汤勺。
杨氏看着满桌的菜品,又看那盛在黄釉高脚碗里专为自己做的汤,自是万分的感慨:“真是太隆重了,奴婢万分承受不起。”
东珠面露微笑:“怎么又这样见外了。如今公主在这里,但凡每样菜您多吃上两口,公主看了也是极宽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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