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半晌,陈凝兮想着睿王应该有话对莲妃诉说,便轻声道:“王爷,逝者已矣,还请节哀!”见后者低垂着头,捏着纸钱的手苍白微微抖动,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想必莲妃娘娘也希望和您说说话,我去外头等候。”
见睿王仍低着头,没有说话,便径自从蒲团上起身,起至一半,自己刚刚离开睿王肩上的手被按回了原处,睿王苍白微抖的手覆在上面,有些寒凉。
“就在此处吧!”睿王稍稍抬起头,盯着莲妃的牌位,声音喑哑。
陈凝兮蜷了蜷手指,缓缓抽回手,就着半起的姿势重又跪坐下,再不看睿王,专心烧起纸钱来。
一时后堂里只听得纸钱焚烧的哔啵声和法堂里高僧的诵经讲法声。如此等香燃尽,睿王跪坐在蒲团上,俯首磕了三个头,便拉着陈凝兮起身往外走。
陈凝兮只觉得握着自己的手仍然寒凉,却不再紧绷,不由得松了口气,一时倒忘了抽回手。待行至法堂外,握着自己的手才慢慢松开。睿王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哀戚不再,换上深邃后深深地看过来:“多谢!”
这一眼,直是看进了陈凝兮眼里,令她不由得偏了偏头,避开了视线。正在这时,领路的小沙弥去而复返:“施主,住持云游归来,得知施主今日上寺祭母,特来相邀饮茶。”
听是住持相邀,睿王沉默了许久的脸上终于带上一丝笑意:“弘寂法师相邀,晏自当应约,烦请带路!”又转过身来,朝陈凝兮笑道:“弘寂大师云游四海,今日有缘,你且随我去品一品他煮的茶,定会让你唇齿留香。”
陈凝兮笑着应是,两人便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向茶堂走去。
第一章 禅机
穿过大雄宝殿,进入东侧配殿,左进第二间便是南山寺的茶堂。
步入茶堂,陈凝兮见一中年僧人盘腿坐在竹木茶几旁,手执蒲草扇扇着手边的炉子,炉子上的陶壶里水声咕咕。僧人身着青灰色僧袍,胸挂佛珠串,有种方外之人的淡然与祥和。
见到来客,弘寂大师放下扇子,于水汽氤氲中含笑看来:“阿弥陀佛,小友近来可好?”
睿王瞥了眼许久未见的老友,撩起衣摆盘腿坐在弘寂大师对面,不答反问:“你这和尚,云游四海的,怎想起回来了?”
“知来去即明喜乐,了舍得方成恒久。云游四海,不过为此。”弘寂大师摆上三只乌沙陶杯,丢几粒茶叶,将烧沸了的山中水倾倒入杯,静置片刻,倒去杯中水,再重新倒入沸水,用茶盖拂去泡沫,盖上茶盖,分别将两杯移至睿王面前,茶几右侧位。
将第三杯移至自己面前后,含笑看向陈凝兮:“女施主,请入座!”
陈凝兮道了声谢,盘腿在茶几右侧坐下。见弘寂大师划了划茶盖,嗅着茶香轻眯了一口,也捧起了陶杯,凑近鼻端。只觉一股清新淡雅的茶香扑鼻而来,令人心台似明镜,神清气爽。
轻饮一口,茶香入体,回味无穷。陈凝兮觉得往日里饮的都不算是茶了,今日在弘寂大师这里才识茶之真味。
不知不觉,一时有些沉溺在茶香中。弘寂法师面目祥和,看了看陈凝兮的面相:“女施主大智若愚,福缘不浅。然心性过于淡泊,于情之一事,或有一二波折。”
禅言入耳,陈凝兮正在怔愣之际,又见弘寂大师转向似笑非笑一脸揶揄的睿王:“几日未见,小友精神胜于往日,女施主功不可没啊。”
睿王像囫囵吞了个鸡蛋,揶揄的笑僵在了脸上。陈凝兮怔愣的表情也瞬间变成了不可思议,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这看似方外的弘寂大师竟也会如平常人一般开起睿王的玩笑来,可这玩笑为何要扯上自己呢?
睿王噎了半晌,看着陈凝兮脸上自相识以来从未有过的丰富表情,一时有些欢喜又有些不是滋味,斜睨着弘寂大师:“你这损人的口舌倒是长进不少,女施主面前竟没有个住持的样子。”
“小友吃味的模样确是贫僧第一次见。”
“你这老和尚,赶紧闭嘴吧”
两人品着茶,一来一往斗着嘴,毫无王爷和住持的样子,倒像两个孩子间的玩笑打闹。人前纨绔人后冷酷的睿王此时的模样甚至有点可爱,一时竟看得陈凝兮不禁笑出了声。
这一笑出声,睿王和弘寂大师皆朝陈凝兮看来,片刻后,开怀而笑,陈凝兮也是忍俊不禁。
笑过之后,睿王正了正色,又恢复了王爷的模样:“说吧,你这时候回来,可是外头有什么情况?我可不相信你是专门为了回来见我。”
这是要谈正事了。
陈凝兮饮了最后一口茶,抿了抿嘴,朝弘寂大师道谢:“大师茶艺非凡,凝兮有幸得以品尝一二,甚是欢喜,日后若有机缘,再来讨上一杯,还望大师到时候不要吝啬。”
分别看了坐着的两人一眼,陈凝兮缓缓站起身来:“外面春光灿烂,这寺里的风景很是不错,凝兮就先二位前去欣赏了。”
说完,朝茶堂外走去,唤上正在祈福求签的春夏和奶嬷,一同赏景去了。
见陈凝兮走远,弘寂大师放下茶杯,静静看着睿王,面容依然祥和,眼神中却变得复杂。
睿王不解:“为何如此看我?”
弘寂大师仿似碰到参不透的禅机,摇了摇头:“身是此中身,原是意外世。初次见你,我便觉奇怪,今日见你身边的女施主,却更是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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