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主院,睿王书房里。睿王自书案卷轴中抽出一卷,铺于桌面,摩挲着画轴两侧陈旧的纹路。
“王爷,王府并非清静之地,陈老此时将陈小姐送至王府,可是有甚么打算?”李默站在案前,此刻的他比在外人面前更多了份恭敬。
“并无打算,托孤罢了。”睿王缓缓打开画轴,一位宫装丽人映入眼帘,眉眼含笑。
“那位开始怀疑了?要对陈老下手?”李默一惊,再看睿王还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又安下了心。
“怀疑从来就有,不然也不会如此支持本王的胡闹举动,陈凝兮入府正合他心意。陈老如何想不重要,总归不会是坏事。”睿王虚抚着画上的丽人,手指拢起,瞧着空隙里的黛眉明目,忽而皱起了眉头。
今日细看那陈凝兮,眉眼神态竟与画里人有几分相像,这陈老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李默,派人保护好别院,不要让那位的人发觉。”
“是!”
同一时刻的御书房里,御案上静静躺着一幅画像。画上的美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有着别样的风情。虽说装饰有别,姿态更显妩媚,面目却与睿王府书房里画轴上的美人别无二致。
皇帝李乾双目凝视着画上美人,没有平日里的威严,眼里透出的神色复杂而深刻,爱恋、惋惜、怀念皆而有之。
“莲儿,朕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宝贝儿子长大了,看上了陈老的孙女,不日就要完婚了。他们年岁相仿,正是我们当初相见时的年纪。你可欢喜?”
已不再年轻的皇帝,双手虚抚着美人的凝脂脸庞,眼神变得飘远,仿似透过画像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仲春时节。外出游猎的皇子遇见了出府祈福的小姐。彼时,美人回眸,一眼入心,再难忘怀。
突然,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不堪的画面,李乾的眼神慢慢被痛恨淹没:“你是想让他们琴瑟和鸣白首一生呢,还是如你我这般,受尽诸般折磨,生离死别?”虚抚着画像的手猛地攥紧,美人在五指下开始扭曲变形。
“贱人,回朕的话!你想让朕如何待他们?回话……!”随着这一声喉咙深处发出的低沉而绝望的怒吼,褶皱成团的画轴被掷出,撞上了门扉,跌落至御书房门槛内侧。
“皇上,息怒啊!伤了身子可不值当!”侍候在外的蔡公公闻声小跑进御书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劝道。
蔡公公蔡恒原是李乾母妃先皇贵妃身边伺候的小太监,贵妃薨后,便留在了李乾身边,贴身服侍,李乾登基后擢升他为皇宫总管。是以,若问何人最知晓皇帝的心思,最能在皇帝震怒时劝解,唯有蔡公公。
李乾看向蔡公公,双目赤红,喘息粗重。
蔡公公膝行至褶皱画像前,双手捧起,又膝行至御案前,将画像奉上:“皇上,奴才瞧那陈凝兮,眉眼神态颇似莲妃娘娘。”
帝王情绪,外露也不过一瞬。李乾松开攥紧的手指,面目开始舒展,眼神恢复平静威严。“哦?你可是怀疑什么?”
“奴才不敢有疑,只陈凝兮面貌虽不似娘娘雍容雅致,给奴才的感觉却颇似娘娘。”
“人有相类罢了。当年之事俱都清晰,莲妃死于难产,一尸两命。倘若她真是莲妃的血脉,陈老就算抗旨也不会让她进睿王府的,否则,兄妹□□,岂非乱了纲常。”
李乾慢慢抚平画轴的褶皱,眉头却渐渐皱起,看向蔡公公,命令道:“让人继续盯着睿王府,再查查陈老和陈凝兮。”
蔡公公叩首道:“奴才遵旨!”
虽说谜团重重,前景不明,在睿王府别院的第一夜,陈凝兮却也睡得安稳。
朝食毕,歇于别院西侧屋子的方嬷嬷便至主屋,开始教导事宜。
“天乾皇朝开国以来,至今三百余年,律法清明,待民宽和,女子也不似别朝那般受诸多约束。内可议事于父兄,出可行事于外男。然,纲常伦理,人心品性,民众尚百般琢磨,况皇室命妇。故今日之于你,不求精于女工,博于常识,只愿行事端庄,有礼有节,衬得起皇家的称号。”
方嬷嬷执师礼立于上首,先是讲解了皇朝开朝来礼制的形成和变迁,皇室族谱,而后才开始礼仪的教授。
“请小姐移步室外,随老身练习走步和身姿。”语毕,方嬷嬷双手交横放至腹部,左手手心叠于右手手背,背脊挺直,目视前方,绣着宫纹的下摆随着脚步轻移,上下浮动,端的是别样的高贵典雅。
陈凝兮虽自小长于医馆,疏于闺阁女儿之事,然,医者气度,本就令人心悦信服。再者,其身姿婀娜,骨肉匀婷,面带柔笑时更是矜持。遂,莲步轻移,仿似上仙,缥缈不食人间烟火,远甚于一般宫中妃嫔。
见此,方嬷嬷面中带笑,神色却十分复杂。许多年前,她也替皇家如此教导过一位妙龄女子,那女子容貌盛于陈凝兮许多,入宫后深得帝宠。然,古往今来,红颜多薄命,一朝宫变,死于非命。
今日观陈凝兮,不过十六,却气度天成,虽非入宫,然这睿王府也不比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逊色,是福是祸,端看造化。
待陈凝兮来回练习了几遍,已是挑不出任何错漏,方嬷嬷便将教导转向了其余事项。
这一项项下来,陈凝兮学得毫不费力,不似初学者,反似重拾那刻入骨髓经久未用的学问,得心应手。言行举止,端的是风雅无限,令人赏心悦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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