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爱哭,我怎么放心得下?”白石轻叹。
林寂并不接受这个论断:“我从小就不爱哭!”
“哦,是吗?”白石语调上扬,带着戏谑。
“只是……”林寂用力擦掉即将泄洪的眼泪,极力辩解,“只是因为你,我才去偷开了瑶池的水闸。”
“哦,你竟然能独自潜入昆仑丘,真不容易。”白石含笑调侃,“然后呢?”
林寂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破涕为笑,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后来,我遇上几个偷渡到人间的神仙,结伴同行,下得山来,就有了七剑下天山的传说。”
“我寻寻觅觅那么多年,终于找到你了——”白石朗诵话剧台词一般道,“七仙女。”
“我是七仙女,你是什么?”
“我当然是七仙女婿。”
林寂一愣,一朵笑尚未来得及绽放,但见眼前阴影遮下,白石已经来到她面前,将她脸颊上的花羞回了花苞里。
他湖水般深情的眼眸凝视着她,两汪湖水里映着两个小小的她,每一个都像受惊的小鹿,天真里带着迷惘。
她一时有些迷醉。
湖面刮起了风,湖水像有了生命,漾起轻轻浅浅的涟漪,每一圈都撞在她的胸口,每一次撞击,她的心跳都跟着停滞一次。风渐渐大了,涟漪从浅淡到如沟壑难填,进而一个停息,在林寂尚未反应过来之际,风暴从湖底卷起,滔天巨浪里,林寂看到自己一瞬间就被吞噬……
电闪雷鸣,情生意动。
她跌入了一片鸟语花香的黑暗。
她并不害怕,她知道那是白石的怀抱,她愿意溺亡在此。
与此同时,在雨夜的另一端,大雨阻断了视线,也切断了交通。
伴随着一声紧急的刹车声,四辆私家车撞在了一起,倾泻的雨帘里,火苗仍然肆无忌惮地蹿了起来,迅速将四辆车吞噬。
紧接着而来的便是漫长的拥堵。
正值晚高峰时间,周末加班后下班回家的、约会的都因这突如其来的一场雨乱了步调,显得急匆匆的,却通通被阻断了前行之路。若不是上海禁止市内鸣笛,想必整条街都已经被焦躁的鸣笛声淹没了。
时桥南看着前无道路、后无退路的街道,越发焦躁不安。
其实白天一直都是晴天朗日,直至傍晚不知从哪里流浪来了一片铅云,逗留不去,即景生情,牵动柔肠万千。大概是那片云的心理戏太足,在这冬末春初之际就打落响雷,几个闷雷滚过,倏忽间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劈落,并迅速演变成一场暴雨绝恋。
他看着前方的道路,朦胧的夜雨中消防队、交警队、医疗急救队迅速赶至,冒雨奔波救援,有人往来奔走,有人驻地指挥,一个伤者被救出,一个伤者被送走,有人哭泣,有人痛彻心扉,像多少次新闻播报中出现的抢救画面那样,触动人心,分外催泪。
世事无常就这样展现在眼前。
胸腔里一股热流翻滚,从小就善于克制内敛的男子此时连眼睛都带着炽热。
行乐须及时,莫待不及春。林寂的戏言在脑海里滚动播出,他有一万个理由劝自己不去,却有一腔热情带着他走上不归路。如果这场大雨的尽头有她存在,又何须惦念归路?
只是,这场大雨来得太及时,他的前路漫漫无法前行,他只能坐在车里等待,在等待中焦急,在焦急中无奈。
眼看着前方的火苗渐渐熄灭,在雨幕里只剩滚滚浓烟笼罩未知,他心中的火也渐渐湮灭,理智一点点苏醒,重新掌控全局。
他有些难过。
他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只是从来没有一次,过去、现在和未来,让他如此难过。
他启动车子,让自己淹没在上海两千四百万人口的汪洋里,然后随着车流在一个路口掉转车头。
雨夜会翻卷波浪,然而云收雨住之际,海面会回归平静,好像是夜的悸动和狂欢绝非斯人。
第28章 第27话
第二天等林寂醒来,阳光明媚,家里没有人,白石给她留下纸条说有事先走了。
她躺在床上,眼角眉梢都洋溢着叫作幸福的气息,连透过纱帘缝隙打在脸上的阳光都因而化作了多彩的泡泡,柔软得像在云端。
林寂伸了个懒腰,却不肯起床。她看着枕头上白石留下的便笺,以最原始的姿态蜷缩在床上,深吸一口气,想把白石残留的味道吸进肺腑。
就这样,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她与白石的故事也渐渐步入正轨。只是,每次见面之前,她都像这时节的猫咪一样躁动不安,总要打电话找时桥南倾诉一番,然后在时桥南的安抚中渐渐平息内心的波澜和罪恶感,再用笑靥如花去与白石互诉衷肠。
白石与张可人的事情她不敢问,白石从未提过,她也只好隐忍不发。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但最好还是粉饰太平,除非你有足够的勇气承受接踵而至的灾难。古人常言难得糊涂,几千年的经验自然是没有错的。
她并不知道时桥南因她的悲欢喜乐备受煎熬。诚然,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这个现实,在心理治疗史上,这个移情治愈的案例很可能会成为经典案例。他竭尽所能消除她内心存留的不安,引导她一点点走出泥沼。在她向着生机勃勃进发的同时,他却在不由自主地后退。岁月一帧帧退回到那年冬天,风雪萧瑟,心迹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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