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万一有人照我呢?”毕竟这么多男人扎堆儿在一处,谁能保证一准儿没变态?
桑湉却满不在乎回答道:“那就把他揍跑呗。”
“唰”地将手电光骤然对准褚轻红,桑湉的耐心有点见底儿了:“我说,你到底还拉不拉?不拉我们就回去,别耽误我休息!”
褚轻红咬唇,有那么一刹真想说不拉了,奈何身体不容她任性,梗着脖子默了默,她开始解裤子。
她脚上依然穿着白天穿的过膝长皮靴,靴筒那么紧,多亏有桑湉掼进土里的兵工铲,她方得以蹲稳当。而她戴的手套里,尚留着桑湉掌心的余温,略微一点潮,是桑湉铲土时出的汗。
这令褚轻红不能够再气桑湉适才的不耐烦。毕竟,是她求得桑湉,而桑湉又在路亚艇上钓了一天鱼。
“诶——”褚轻红轻轻唤了声。
桑湉并没闲站着,手电光调中档,她正戴着单只手套捡树枝,林中枝叶婆娑风又劲,故而没听到。
“诶!”褚轻红抬高音量又喊她,“跟我说说话。”
桑湉语气略显无奈倒没再不耐烦:“怎么你上个厕所还要人陪聊天?”
褚轻红委委屈屈答:“人家害怕嘛……”
“怕什么?”桑湉匕首一挥剥开一小块桦树皮,“难道你还信世上有鬼那一套——”
褚轻红疑惑脸:“什么?……鬼?”
“就是战俘呗。”指尖拈牢被剥离枝干的桦树皮,桑湉用力往下撕,“这里以前是德国战俘伐木的地方,死了不知道多少人。冬天冷,尸体直接垒成尸墙挡风雪。天暖了,苏军乐意埋就埋,不乐意就烧成灰做肥皂。”
呲啦——树皮撕下一长条——完美!
手里忙乎着,倒也不妨碍桑湉漫不经意说着话:“我到这儿后每次挖坑都忍不住想,会不会挖出那些战俘的遗骸?如果挖到我又该怎办?埋上换地儿重挖?还是不管不顾照拉?”
半蹲下|身子桑湉用树皮捆扎捡好的树枝,这厢褚轻红已吓得出了一身白毛汗。转眼望去,树影幢幢愈阴森,偏又有鸟蓦地一声啸,hooohoohooo,尖厉悠长如聊斋里的鬼叫。
褚轻红“啊”一声,叫得比那鸟儿还惨厉——大骇之余她连日淤积总算纷涌争先着坠落。
桑湉也被褚轻红抽冷子那一声给弄得一激灵,旋即省悟:“你还真怕啊?”
手电筒调到最亮那一档,她忽而对准一棵大树顶梢照过去:“看,是乌林鸮!五月后是它们的繁|殖季,人家正找对象呢。”
褚轻红下意识抬头循着光柱望过去,原来所谓乌林鸮,就是个儿头大点的猫头鹰;怪精精的一张大猫脸,满是奸猾相。
乌林鸮视力好,想必是察觉了树丛下头撅着屁|股打量它的那人目光不友好,尖喙突地上下一磕,发出又促又锐一声。
桑湉呵一笑:“它不乐意了。”
匕首还鞘树枝抛地上,桑湉嘬唇吹起口哨:“chieop-chiepp-chiepp……”
哨声嘶哑细弱难为她怎么弄出的。
褚轻红边使劲儿边纳罕:“你在干嘛啊?”
桑湉抿唇不语,树梢那只乌林鸮却回应了,hooohoohooo,hooohoohooo……
桑湉这才道:“它是雄的,只有雄乌林鸮这么叫。我刚学的是雌乌林鸮的叫声。它以为它撩到妹子了,有点小兴奋。”
褚轻红:“……你还真会玩儿……”
桑湉没接茬儿,将手电光偏移一点不再直照那头雄乌林鸮:“它真好看!”她赞叹。
跟褚轻红这么一打岔,雄乌林鸮也意识到感情受骗了,羽翼倏尔张开,夜色里无声飞远。
桑湉没看够,打着手电追两步又吹出口哨,见雄乌林鸮去意已决再不回首,她又换了几种口哨吹。
然后……半座山林的夜行大鸟们,都来神儿了!
一时间各种鹰啼枭啸此起彼伏,夹着劲厉山风真成恐怖片拍摄现场了。
褚轻红瑟瑟发着抖:“桑湉我求你了,别再吹口哨了,万一把狼招来了,你确定能打过?”
桑湉笃定摇头:“不会。这里面没狼叫。”
褚轻红还能说什么呢?说不懊悔是假的,说不舒爽也是假的。既然说啥都不对,她唯有闭嘴了。
与此同时与她们相隔六七米远的一棵槲栎树下,有一星桔红色光点在闪烁。
是苍海在吸烟。他来了有阵子了。
原本他也在嗯嗯,不期半道儿来了俩如此有趣的伴儿,嗯嗯完他便也不走了,倚着树干杵着锹,毫无心理负担听起了壁角。
“真好玩儿啊。”吐出一串烟圈苍海轻笑道。
对面树窠忽蹿出一只被猛禽齐唳惊到懵逼的肥地鼠。
“快跑!”苍海龇牙吓唬它,“那边有只怪鸟精要吃你……”
阿堵物一朝泄尽,褚轻红不止脚蹲麻,腿也冻得僵掉了。撑着铲杆咬牙费了半天劲,她方好不容易站起来。抖抖嗦嗦黑暗里四处望了望,她没看到桑湉的影儿,倒瞧见手电光柱在她前头偏左方的林子里,一忽儿定在这,一忽儿定在那……不晓得桑湉又搞什么新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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