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柄宽门钩上的饵,分挂南极虾、鲻鱼块、沙蚕、蚯蚓球。如此活色生香,相较于路亚拟饵,好次得不要太多。
以致桑湉只需把路亚那套手法,使出来三分就妥妥诱得那些馋嘴的鱼上钩。
如今她拚得,不过是体力,毅力,与胆色。
仿佛须臾间,潮位已漫至桑湉栖身的笋礁底。巨大的潮差,掀起浊浪涛天。
桑湉却全然无视,只身形坚笃不断挥竿旋抛。
多好的时机,大潮使笋礁方圆十米皆成漩流区,溶氧量极高,最适鱼群索饵。
而她听不到,此刻不止又有四名选手弃赛,大鬼礁北端还有一名选手落水,搜救人员和其中一架EC120直升机正全力救援。
她亦不知道,宴会厅大屏幕前,无数看客被刺激得手心冒汗,镜头每每切换到她上鱼,都响起连绵的惊叹。
大章红,长颌鰆鯵,大头鳕,黄条鰤,红鳍鲷,赤点大石斑,大魣……
这些日本海域已不多见,常成群作远程洄游的深海凶猛掠食性鱼种,一尾尾被桑湉抄起落袋。
尽管还是木有人给她下注,但她在整个亚洲矶钓圈,将再也不可能是寂寂无名之辈。
软式冰箱很快装满。桑湉又做了个双掌对接朝天的手势。剩下的那架EC120直升机,立马低空飞至,悬梯放下,拴着活鱼袋,桑湉弓腰,用长柄止血钳把鱼一条条叉进活鱼袋。
舱门处,宫崎屻对住扬声器喊:“桑桑,这里太危险,你不能再钓了!!”
潮水已漫至桑湉所在笋礁一多半高度。纵使桑湉听不到宫崎屻在说什么,也晓得她须得另换落脚点了。
她一早瞄好距笋礁二十多米远的一处З形礁崖,那里比笋礁还高出六七米,当可撑到潮位至高点。
向宫崎屻挥挥手,桑湉示意他快走快走。直升机盘旋飞远。
桑湉将软式冰箱和饵袋背挎在肩,摘下抓钩,放出绳索,凌空旋转、抛掷。
抓钩钩尖“呼”的一声又直又准牢牢勾住З形礁崖边角。
桑湉拽拽绳索绷实了,确定与腰带相连的钢环绝不会松脱,又自置物箱摸出潜水镜戴好,旋即拉下面罩深吸一口气,戴着防护手套的双手紧紧握住绳索,自笋礁顶部向下纵身一跃——
因为桑湉是此次矶钓赛唯一的女选手,又有宫崎少爷私底的“关照”,赛况同步播放过程中,切给桑湉的镜头相对多许多。
桑湉这一跃,酒店宴会厅,大鬼礁礁顶,直升飞机上,以及网上所有瓜众们,哪怕明知在水的浮力作用下,桑湉不会被摔伤,亦不会被冲走,还是俱齐齐发出惊呼声。
便连星野丰,亦瞬间攥紧了拳头黑了脸。
片刻后,仿似定格的镜头中,那一片赤黄发乌的浊浪里,现出桑湉亮橙色的头盔。
接着,就见她双手不断交替吊着绳索一点点靠近З形礁崖,再接着,就见她敏捷如猿攀爬至崖顶。
宴会厅里这时有人疑惑地问:“为什么她不一开始就去那里作钓呢?”
素来内敛的星野丰,不由缓声答:“因为那里的地形构造,要在潮位进五后,方可成为‘鱼道’必经的漩流区。”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就是矶钓的奥妙所在。
也唯有真正优秀的渔猎人,才能精准计算,步步为营。
З形礁崖一角,桑湉摘下潜水镜。矶钓服和涉水裤面料都防水。然而矶钓服和涉水裤里头,被汗溻透的内衣和纸尿裤,水涝涝粘在身上到底啥滋味儿,真是sei难受sei知道!
头盔不防水,头盔里湿嗒嗒的头发,也特么的让人恨不能一把薅下头盔将头发拆散了!
还有自钉鞋鞋帮处亦渗了不少海水在鞋窠儿,脚趾脚掌叽咕叽咕的,各种不得劲儿!
忍耐,再忍耐,桑湉如是对自己说,一如忍耐这险恶多舛的人生。不到最后关头,绝不言放弃!
另换了一块面巾桑湉重新蒙住脸,偏光镜戴好,食指扣住母线,对准正前方海面,以铅砣为先导的长钓组直直抛出。
长柄宽门钩这次只拴整条滩涂鱼和南极虾,绕线环翻转,她盘膝而坐。
在她,是稍作休息,在众人眼里,则一派悠然。
时近八点。潮位已逾700cm。脚下汪洋似被海神三叉戟兜底狂掀。
初夏,海水温度很暖。大潮裹挟无数浮游甲壳生物和小型鱼类浪聚在此。
长柄宽门钩上的饵第三次被吃。桑湉不急,她知道是亚热带底栖软骨鱼群来了。
诱饵勺舀起饵袋里的滩涂鱼和南极虾碎肉,桑湉耐心地抛饵扬竿做诱|惑。
不大工夫,顶着潮头与浪花,无数蝠鲼跃出水面鸟儿般滑翔。它们有宽大的胸鳍,蝙蝠翼一样,滑翔一段漂亮地来个空翻,再“砰”地落入水里。
成千上万条蝠鲼,此起彼伏地飞跃、滑翔、空翻、落水,场面可谓极壮观。
摄像机镜头拉近,观看诸人都猜测:这下,这个女钓手,要大开杀戒了吧?
有鱼重重咬口。收线时巨大的抗力,让竿腰以弧形弯起。
桑湉起身,竿梢死死抵在腹间的钢制肚顶圈,明明应该扬竿再补一枪,她偏没有,而是不疾不徐地收放线,与之温和地较着力。
EC120直升机上宫崎屻不禁想:丫头怎么转性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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