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湉咬咬牙,没头没脑又一句:“这世上没有什么物种比人更可怖。”
宫崎屻:“……呵,是。”
人类是所有物种的天敌。遇到他们俩,也算那些海蛇倒了霉。
怀抱里桑湉渐渐止了颤栗,一个单词一个单词慢慢道:“凡不能杀死我的,终将使我变得强大。凡能为我所杀者,都不值得我害怕。”
言罢她挺直脊梁推开他,面色虽苍白,神情已宁定。
换回日语她对宫崎屻说:“谢谢你,宫崎桑。”说完向他深深一鞠躬。
宫崎屻略带苦涩笑了笑,好吧,他懂了,一分钟,她给自己一分钟,用以征服她自己。
抬腕看看表,十点四十五,对付蛇群用了差不多一小时,桑湉说:“你走吧,蝠鲼不会回来了。”
剩下的半天她不想再耽搁。而既然蝠鲼不会回来了,她也就毋须宫崎屻陪着称重了。
宫崎屻哪里放得下,略踌躇,建议道:“要不换个钓点呢?”
桑湉埋头去解宫崎屻腰间安全绳的双套结:“不,就在这里钓。钓到潮位退七我再换。”
宫崎屻想说你就不怕再扯上来徘徊未去的蛇?话到嘴边又咽下。
桑湉解完双套结,抬头无意瞥到他神色,微微一哂略显自嘲道:“以前钓鱼也总碰到蛇。没事,一条两条的,我不至于怎么样。”
宫崎屻说:“那你小心点。”这叮嘱何其的苍白,可他又能说什么?
他从直升机上下来时,腰包里特意装了给桑湉预备的清水和食物:“要吃点饼干么?”他问,并着重强调了下,“不甜。”
桑湉摇摇头,她现在什么都吃不下。自己腰上的双套结亦解开,她垂睫卷好安全绳。
濡湿的发粘在她额角,宫崎屻抬手帮她拨开了。此刻他没有戴手套,指尖带着壮年男子的体温,拨开湿发他又抹掉她颊侧的汗、或水,温柔细致的触碰,让桑湉窒了窒。
“桑桑,换钓点时我让直升机送你过去好不好?”潮退,乱礁滩难保没有沉底的蛇尸纵|横交错。那景象,想想也很惊悚的好吗。
桑湉却不干:“那成什么了?”
按赛制,选手换钓点,必须靠自己。不然何来上一届那一死四伤的惨烈?
避开宫崎屻的手,桑湉捡起捕鲸叉和军刺。捕鲸叉没白被传得那么神,刃身一痕瑕疵都没有。军刺也还好,至少能对付到赛终。桑湉握着它们双刃相交发出铮然一声响,凛凛寒光晃过她五官,铁划银钩美得凌厉且嚣艳。
“放心吧,我已经好了。总要让人心服口服赢得才痛快。”将捕鲸叉和军刺插|入鞘,桑湉淡淡道。
宫崎屻无奈望住她:“桑桑,你这是何苦呢?”
桑湉一时没言语,蹲下|身重新配钓组。钓组配好,她拉开饵袋的拉链。
饵袋里一格一格塞着带盖的亚克力圆筒饵料杯,杯里用海水养着南极虾、滩涂鱼、鲻鱼和沙蚕;另有剪碎的鲻鱼块,飞禽内脏末,按比例调制的诱饵粉,和干嘟嘟挤作好几大团的蚯蚓与摇蚊的幼虫。
桑湉面无表情拧开装沙蚕的那只饵料杯,戴手套的手指探进去搅了搅。
沙蚕簌簌抖出的响,连宫崎屻都听得牙根儿直犯酸。
桑湉却微微眯起眼,睃着沙蚕蜷扭的体节与刚毛,捏出四五条,长柄宽门钩钩尖一枚枚又稳又狠掼|穿沙蚕的躯干:“宫崎桑,你也有自己选的路,难道你会因为苦就半途而废么?”
刹那间宫崎屻又黯然又哀凉。他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们所处并非对立面,但各自所求注定了他们没有殊途同归的可能。
从头到尾桑湉一直是清醒的,是他动了妄念一再试图要靠近。
可一个是风要吹向远远远远的远方。他留不住亦去不往。
十点五十五,桑湉在置物箱里翻找第三块面巾。
宫崎屻视线随着她翻找的动作忽而亦蹲下|身:“这是……口琴?”他搛起一只带着LOGO的绒布袋。
桑湉嗯了声:“我爸送我的。十岁生日礼物。”这么多年无论她到哪儿,都护身符般带到哪儿。
宫崎屻打开绒布袋,倒出里头湛湛荧蓝的十二孔半音阶口琴:“你会吹么?”他问她。
桑湉:“算会吧。你想听?”
宫崎屻没吭声。
桑湉笑了笑,“啪”地扣上置物箱的盖:“来来、坐,我现在就献丑一曲给你听。”
宫崎屻还是不吭声。他其实是想赛后找个相宜的地点与时间细细听。
可桑湉显然没有这打算。
大概她是想……今日事今日毕,以后再不作牵扯吧?
近午风愈小,碧色海浪一波波翻涌出洁白的泡沫。日光炎炎,流金碎影。
桑湉屁股搭在置物箱盖一角,给宫崎屻吹了曲《天空之城》。
讲真,这曲子论技巧她吹得不算好,勉强没错音,起承转合处理得很稚拙。
然而单手支颐与桑湉挤坐在置物箱盖上,宫崎屻完全被她带进了曲中的情境,仿佛溯溯回望到她少小跌宕的童年,有渴望,有孤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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