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在S市飞往帝都的飞机上,他俩座位挨一起,空乘发机餐时,桑湉原本丝毫没打算吃,孰料苍海却自包里“嗖”地掏出了一根煮玉米,一盒牛油果鲜蚕豆山药片沙拉,又把她那份机餐里她忌口的米饭和炸肉排拨走,单留下青菜和小番茄。
如果说那会儿她还没察觉出异样,紧接着,他侧眸对她皮皮地一笑:“愣什么愣,不是说喜欢鲜蚕豆么。整好臻景后厨有存货,就要来给你解解馋。再说你嘴这么刁,不给你开点小灶的话,我怕你半道儿就饿死了。”
说完他塞给她一只自备的小叉子,脸上漾起一抹轻悄的温柔,那温柔仿似盛夏午后拂过明珍火箸的风,叮一声零一声,恰切敲进人心里头。
她要是再不懂,她要是再不懂……就是自欺欺人了。
“那在博物馆里头,你忽然给我补充理想型条件,是不是在暗示我?”
男人翻起旧账来,一点不输给女人。苍海提起这茬儿就恨恨的。
桑湉脑袋瓜往后仰了仰:“现在不是暗示了。”
苍海猛地被她气乐了,拿额头不轻不重撞了撞她额头。
他笑起来是真好看。恼起来也好看。好看的人,怎么都好看。
“暗不暗示能咋地?你不稀罕我,还不准我稀罕你吗!”
他轻快的语气很有效地消弭了桑湉的紧绷,却让桑湉倏尔想起那年在水塘边,他一脸不屑地贬损她,说什么“戒心还挺重!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呀?你大哥哥我不是恋|童|癖!再过十年吧,再过十年我兴许会考虑考虑把你迷晕带走喽!”
如今十年过,他们再次相遇了,老实说为此她还暗暗感叹过所谓缘分的不可捉摸。
可再次相遇了又如何呢?
生命本身于她而言是无能为力的。别看她能同时力战几个搏击高手而不落败,对蛇的先天畏惧亦说克服就克服,她最常有的感受却是无力感。
这源于幼年她屡次向妈妈伸出稚嫩双手屡次被漠漠然推开,源于八岁那年的大绝望。
从那以后,她便习惯接受挫折与打击,习惯接受拒绝与坍塌。
以致星野丰态度的突然转冷淡,于她也仿佛意料中。包括彼一时的难过、失落和受伤,亦是那么乏善可陈及可预期。
爱来来去去无非始和终二字,过程起起伏伏无非欣喜与幻灭。
就像毛姆说的,两个人里,总有一个先停止爱。就像她爸和她妈,曾经那么不顾一切也要在一起,结果呢?惨淡收场外加万里迢迢地撕X。
而在爱的信望被至亲摧毁殆尽了之后,在成长期负重砥砺舛行铠甲与皮肉骨血粘连长死之后,她哪里是佛系,她分明是一个无神论者。
你若对她说达令,这世上是有真主/上帝哒。她不反驳,她尊重你信仰。
你若对她说达令,这世上是有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爱情哒。她微笑,但自动过滤你洗脑。
搁在她睡袋另一侧的小马灯,被苍海捻亮了一丢丢。女孩儿的面色因此被衬得愈寂然。
苍海捻灯的手转而绕住她肩拍了拍:“嗨,你别有压力啊,我又没逼你跟我怎么样。”
他太了解她现在的状态了。有什么好逼的呢?因为逼也没有用。
桑湉却觉得,她应该说清楚。她不信是不信,但不信不是她辜负或索取或践踏他人感情的借口。
她说:“苍海……”
这连姓带名俩字儿一出口,苍海紧忙压着嗓子故作戏谑打断她:“艾玛,你先别说,你让我缓缓——这语气一听就不像有好话!”
桑湉说:“好吧。不过在你缓缓的空档儿里,能不能先擦下手,再拍我?”
苍海:“……”
他还用缓吗?
他干脆两眼一抹黑厥过去得了!
多亏灯光不亮啊,否则苍海又囧又窘的面色,简直没眼看。
从睡袋里哗地坐起身,苍海动静颇大地去拽背包,背包拽近后,他在背包另一侧的侧袋里翻出湿纸巾,“刺啦”一下扯开湿纸巾封口,他连用四片湿巾把十根手指逐根擦个遍。像个负气的大男孩,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浑不吝。
擦完手,他愈理直气壮绕住桑湉肩,尤嫌不足,又撸猫似的撸开了桑湉丰柔的鬈发。
桑湉不理他,语气平静地道:“我不讨厌你。一直感激你。在除开老师薰酱这些人以外,我对你的信任度最高。跟你相处时,我是放松的,没有防备的,甚至是快乐的,被吸引的。可这些,是你想要的么?”
苍海肃起神情,灼灼望着她:“这已经很让我惊喜了。”
桑湉摇摇头:“就算现在是,那以后呢?”
苍海笑了笑:“以后的事,谁知道?也许我捂你到最后,还是捂不热,那我也认了。也许我捂了你几年,你忽然遇到了另一个你想与之彼此付出的人,跟我一别两宽各生欢喜——那我也认了。”
笑意宛转在他樱花粉的M型唇角,与其说忧伤,毋宁说是他同样荒凉的底色。
他说小怪啊:“我真的没想逼你怎么样。你还这么小,正在经历我曾经经历的。所以你说的这些我都理解。而你能跟我敞开来说,比我当初……强了太多,也勇敢了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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