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是皇帝的命令,即使沈湖安心中再怎么瑟瑟发抖,也依旧要听从上前,跪在了皇帝面前,头死死垂着不敢抬起来,生怕被寻到错处步了大皇子二皇子的后尘。
若是以前,皇帝看到他这副模样,只会觉得心中厌恶,堂堂皇子,竟然连抬头看自己一眼都不敢,真是让人嫌弃。
但现在,他却怎么看怎么觉得只留了个头顶给自己看的沈湖安好,多么孝顺的孩子,只是之前被他的冷漠给吓怕了吧。
现在竟然是连看,都不敢看上他的父亲一眼。
湖阳出生时,他还亲自抱过这个女儿,带着她一道习字,还破格让年纪幼小的她出宫与柳公学习。
那时,父女之间天伦之乐。
再看现在,湖阳因为他的冷遇,自从出宫嫁人就再也没进过宫,湖安更是自从出生就没被他抱过一下。
若是玉儿知晓了这些事,该有多么难过。
想着,皇帝眼睛通红一瞬,语气也多了几分哀戚,“皇后一向爱惜你们这些孩子,必定也不忍见你们多跪,今日跪一个时辰便罢了吧。”
沈湖安低着头与身后的两位皇兄一同应下,心中却想着父皇这语气,是对皇后情深义重了?
那为什么皇后一死就把大皇子给赶出了宫,难不成皇后的死和大皇子有关?
他正在杂七杂八的开着脑洞,身后的三皇子四皇子却是从“凭什么沈湖安能够跪在我们前面”中回过神来,也开始觉得父皇这语气是十分爱重皇后。
虽然想不通既然这样爱重又为什么要那样对待大皇子,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打算利用皇后来为自己刷一波父皇好感。
于是很快,本来在敷衍假哭的三皇子四皇子眼中便都剩下了泪水,四皇子甚至轻轻啜泣起来,眼中满是哀痛。
沈湖安刚刚才被皇帝的反常吓到,此刻听着身后两个皇兄的哭声也明白了他们的打算,他倒是也想挤两滴泪水出来免得父皇说他不敬重嫡母,只是前段时间装“我超凶”装的过了头,怎么也挤不出眼泪来。
他只能就这么死死低着头,免得让皇帝看到他没哭发怒。
皇帝正在怀念着当初柳妃与自己的美好岁月,又时而恨皇后竟然拦下了柳妃想要求见他的事以至于柳妃就这么含恨而终,正在心中冰火两重天,就见着三皇子四皇子一副死了亲妈的模样。
呵呵,皇后死是死有余辜,这两个哭成这样是觉得皇后不该死吗?
皇帝想着又去看了一眼沈湖安,见他依旧是之前的姿势,也没有像是那两个儿子一样满脸泪水悲痛,眼神更加柔和。
这才是他的儿子,不为那毒妇哭泣。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皇帝亲手扶着沈湖安起来,又对缓缓起身的三皇子四皇子道“既然你们对皇后如此濡慕,今日便接着跪下去,一直到了夕阳落下再回宫。”
想利用哭皇后刷一波好感度的三皇子四皇子“……”
被父皇亲手扶起来身子紧张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拖出去砍了的沈湖安“……”
他有些羡慕的看了一眼听话跪下的两个哥哥,却正好对上他们看过来的羡慕嫉妒恨的视线。
双方互相羡慕着,那边的皇帝却是拉着沈湖安回去,摆出一副慈父模样,好好地交流关心了一下这个从未关注过的最小儿子。
沈湖安要被吓死了。
他最近被姐夫吓得够多,本来以为自己已经练成了一颗强大心脏,结果没想到这个世上居然还有比姐夫打手板更加可怕的事。
父皇对他嘘寒问暖。
父皇问他功课。
父皇透露出打算封他为太子。
沈湖安半点没有捡了个大便宜的感觉。
他脑海中只想到一句俗语。
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必定有诈!
终于等到这一天边境出了岔子父皇去处理没空再对他关爱有加,沈湖安赶忙出了宫,一路去了公主府求救。
五殿下突然受宠的事也传遍了京城,沈湖阳自然知晓,她一方面感叹驸马果然神机妙算父皇中技,一方面又不解既然父皇真的对她母妃有情,当初怎么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这些年还如此对他们姐弟。
莫说是什么后宫争斗,当初哪怕他愿意分出一点心神关注长安宫,也不会被后妃蒙蔽。
至少,柳妃重病不久于人世的事,皇后绝对瞒不住。
可他还是没去,之前视若无睹,现在母妃都死了,他深情给谁看!
沈湖阳心中不平又无处倾诉,最终还是忍不住告诉了林时恒,在她心中驸马无所不能,想必能够知晓父皇为什么会这样。
“不过是活人争不过死人罢了。”
青衣书生唇角有着一丝讽刺“陛下年老,身子也越发不好,自然会越发回忆起当初意气风发的日子,若是这个时候知晓了当初柳妃娘娘到死都在念着他,当初的情意哪怕只有三分,此时也会被升到十分。”
“若是陛下当真爱重娘娘,又怎么会在发现事情真相之后迁怒旁人而从不责怪自己。”
他挑挑眉,轻声道“娘娘过世,姚妃有错,皇后有错,但最大的错,却是陛下。”
“他不愿承认是自己害死了娘娘,便会寻他人泄愤,而对那些‘害死娘娘的人’出手越重,他心中便越会说服自己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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