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万万没料到,初次见面,长平公主居然会如此嘲讽自己,仿佛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难道,对方已经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
不,按理说,薛大哥应该不会出卖自己,或者……是长平公主断臂之后,脾气变得古怪,待人一向如此?
“若水——”正在沉思之中,忽然听闻身后有人唤她。
薛大哥?她愕然回眸,难以置信他会舍下长平公主前来寻她。
“你没事吧?”薛瑜急步上前,“长平公主说的只是玩笑话,不必介怀。”
奇怪了,既然只是玩笑,他为何如此着急?从未见过他如此仓皇,居然抛下最最关切的人,眼巴巴地跟着她跑到这儿来。
“薛大哥,瞧你说的,我岂是小气之人?”她微微一笑,面对他如此关切,什么夙怨她都可以抛下。
“我知道,委屈你了……”薛瑜凝视着她的脸庞,微微叹息,“今天本是你的生日。”
他记得?
楚若水难以置信,以为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他竟然记得她的生日
“哎呀,又长了一岁,”她掩饰悸动,“不要提醒我才好。”
“我早备了礼物,打算晚膳时给你的,这一忙,倒忘了。”薛瑜莞尔,“还好,子时未过。”
能看到他如此笑容,就算什么礼物也没有,就算他真的忘了,她也甘愿。
“不想知道是什么吗?”见她怔怔发呆,他笑着询问。
“薛……薛大哥,害你破费了。”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她只好尽说客气话。
“其实,我分文未花。”薛瑜却道,“这礼物,本是你父皇留下的。”
“什么”楚若水愕然。
“随我来。”他招招手,引着她往库房走去。
推开重门,卸下沉锁,她在布满灰尘的匣盒之中,终于看到她的礼物。
那是一件华丽的宫装,通身绣满红凰,像彤日一般耀目,轻轻展开,满室立刻生辉。
“这是公主的礼服,”薛瑜道,“闯王当年命我找人缝制的,只等你十六岁生日的时候做为礼物。他说,明朝有长平公主,大顺则有静天公主。长平公主在天坛举行成人之礼,咱们的静天公主也不能输人。他知道,你喜欢美人蕉,所以命我一定要在礼服上绣制红凰,像美人蕉的颜色——”
不只颜色,就连那凤凰的姿态,也像是美人蕉的花瓣,风姿绰绰,展翼而飞。
这瞬间,楚若水感动得眼泪滴滴而落,仿佛夜雨打在屋檐上。
十六岁的生日,因为战乱,她错过了,盛大的成人之礼没能举行。如今十七岁的第一个夜晚,她终于品尝到什么叫喜极而泣。
她感谢送她礼物的父皇,更感谢保存这份礼物的人。父皇身在九泉之下,亦感欣慰吧?
“来,快试试。”
薛瑜亲手为她披上华服,丝绸虽凉,她却感到如熨过般温暖。
她垂眸,半晌不语。
“不喜欢吗?”薛瑜关切地问,“还在为刚才的事生气?”
不。她摇头,一边笑着,一边流着泪。
这一刻,她什么都不在乎了,无论长平公主如何刻薄自己,无论心里再吃醋、再嫉妒、再失落、再难过……她都不在乎了。
为了这件衣服,她可以原谅一切,只求能永远待在薛瑜身边。
因为这天地间若说还有一丝温暖,便是他给予的,哪怕与他一同身在地狱,她亦甘愿。
第2章(1)
若水大概不知道,那件华服只是他讨好她的伎俩而已。
为的是套取她手中的藏宝图。
忆起那夜她感激的泪水,那泪水盈盈的笑容,他心中没有阴谋得逞的喜悦,反而感到五味繁杂。
每日回到府中,都可以看到她站在绿意融融之中,养花弄草,人与景交织成一幅画,比任何名家的画作都要空灵优美。这个时候,他都会忍不住驻足停留,观赏片刻。
她若发现了他,会回以微笑。若没察觉,他也不打扰,只是默默地站一会儿,便走开了去。
每日如此,仿佛形成了一种习惯,若是没有看到这幕情景,反倒觉得不安。
不知为何,看到她在花荫下的身影,会让他心底有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刹那忘了尘世间的纷扰,只是单纯的欣赏一幅画。
但今天,路过她所在之处,他却没有停留,因为一桩极为烦心之事,让他无暇停留。
薛瑜迳直来到西厢,掀帘入内室,却半晌无语。
朱媺娖正对镜子梳妆,见他立在门槛处怔怔出神,不由得诧异。“发生什么事了?”
他沉默半晌才道:“我刚刚打多尔衮那儿回来。”
“话别说半截,急死人了。”她回眸,“我知道你打多尔衮那儿回来,然后呢?”
“他果然早知你在我这儿。”
“我就说吧,”她颇为得意,“叫你先下手为强,否则被那些小人占了先机,多尔衮定会怀疑你的忠诚。”
薛瑜眉间深锁,抿唇不语。
“怎么,多尔衮该不会下令要杀我吧?”她泰然自若的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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