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天意?闻言李绾心中一凉。这话里的意思是说,她有孕的可能微乎其微,若是有了便是老天爷帮忙了,这病症不是草药能医的。
她忍着难过点了点头,“我知晓了,那劳烦您开方子罢。”
本来这事儿到这就该完了,做太医的最是谨慎,事情他知道十成十,告诉你的能有七分便是好交情。没办法,成天伺候皇家人,一个不好受了牵连,便是要掉脑袋的罪过,不小心着,有几个脑袋够砍?
可与人为善,总能结得善缘。李绾待他客气,白贵妃也是个最好性儿的主子,今日朱太医难得软了心肠,见李绾难过,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公主别太伤心,微臣说句不中听的话,如今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您此话怎讲?”
朱太医没抬头,拿眼扫了扫周遭。李绾见状屏退宫人,只留下冬雪在身边伺候。
“您有话大可直言。”
朱太医这才小声道:“公主体寒是从娘胎里带来的毛病。去年微臣有幸给贵妃娘娘诊脉,那时便察觉到,贵妃娘娘身上有轻微余毒,可瞧娘娘自己却像是毫不知情的。既不知情,以前又是如何解的毒?微臣一直想不通此事,直到今日才明白,想来娘娘昔年中毒时正怀着殿下,那寒毒被您带走了。可留下的余毒未清,才多年来再无子嗣。”
李绾睁大眼睛,“可大家都说,母妃是生我时伤了身子,才再怀不上孩子的。”
朱太医摇头,“若不是那寒毒,又怎会失血伤身?那才是源头根本,怨不到公主身上。”
李绾点点头,“可您刚才又为何说,这已是最好结果了?”
朱太医与她解释道:“您想,若贵妃娘娘中毒时,没有身孕,那毒早就要了她的性命。若她怀的是个哥儿,娘胎里寒气入体,阳气不足,就算长大了也无法人道,是个废人。多亏了公主您,您分走了寒气,救了娘娘,自己又福大命大挺了过来,平安出生。虽身子弱些,子嗣艰难,可相较前两种结果,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竟是如此?”
“正是,不过也是下毒那人计量把握的不准,多再多下几分,定然是一尸两命的结果。”见李绾面色难看,朱太医赶忙起身来拜了下去,“微臣本不该多嘴,所谓言多必失,在宫里当值守口如瓶才是上策。可贵妃娘娘心善,公主也是和善人,微臣实在看不过,这才斗胆提醒。还望公主别说是臣......”
这是怕她闹起来,牵连了自己。人之常情能够理解。
李绾虚扶了一把,“您这是做什么?快些起来,您好心告知于我,我自然保您安然无恙。”李绾垂下眼,“再说院判大人岁数大了,早就起了还乡的心思,到时候您坐那位置也就是了。”
朱太医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可又赶忙告罪,“微臣不敢,微臣也一把年纪了,早没了争抢的心思。”
李绾道:“就算过两年您也要告老还乡,顶着院判的衔儿退下去,面上也更荣光些,到底是不一样的。这就算是我还您的情儿了。”
话说到这,可算说进了人心里去。人老了,要再多金银死了能带走?看重的可不就剩名声了?朱太医神色感激,“公主恩德,老臣永生不忘!若有什么差遣,您吩咐一声儿便是。”
冬雪送他出去,宽阔内殿中,只剩李绾一人。
她双手交叠放在膝头,背脊挺直,看着是一片端庄姿态。可低垂眼眸,只望着自己丁香色宫装上繁复的银纹波浪,银光闪烁,映衬着她眼中也是一片冰寒之色。
李绾很少生气,更不是什么狠厉人。瞧谁不顺眼,便得让他全家不得好死?祖宗十八代碾成灰才高兴?不至于的。人生本就不易,许多事儿囫囵着也就过了,非要争个所以然倒像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但眼下,她是真生气了。若是天生体寒,不能有子嗣,那她怨不得旁人,只怨自己命不好。可不是啊!
一切都怨下毒那人,以前差点害了她娘性命,如今又害的她这样苦。李绾真是恨毒了她。她得找出那人,让她血债血偿,方才能咽下这口气。
可是谁下的毒?
李绾手指轻轻点着桌案,仔细思虑起来。白氏怀着她的时候,家里内院只有夫人吴氏和柳姨娘。
那时吴氏已有了李榕、李绣。柳氏也已生下李柏、李纤。谁会是那个容不得她娘的人?
吴氏不是个心狠的,要不然也不会由着柳氏生下一儿一女,没道理柳姨娘生得,白氏就生不得。至于争宠?吴氏看重的是主母脸面,和自己的儿女前程,至于后院两个妾谁输谁赢,她是不放在心上的。
而柳姨娘呢。虽已有了子女傍身,可李昭的宠爱才是她立身的根本。可李昭却更喜爱白氏,家里人都知晓。那时白氏有了身孕,柳姨娘坐不住想要动手,也不是不可能。
这般想来,倒像是柳氏。
冬雪躬身进来,“公主,太子妃娘娘问您呢,咱们这会儿可要出去?”
李绾不紧不慢的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你告诉嫂嫂,我想母后了,过去与她说说话儿,一会儿便回来陪她看戏。”
当年的事,李绾不能直接去问生母。她母妃是个单纯性子,问不出什么,只怕还会吓着。要是再让她知道了,女儿因为在娘胎里带了寒毒,现在才无法有孕,她更会埋怨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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