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尊大佛一走,场面顿时不再那么拘谨,夫人太太们也敢小声说说话。有那讨巧的,笑着奉承太子妃。
东宫有自己的戏台,陶氏高兴,挨着李绾坐了,从戏折子上点了一台热闹的。那边咿咿呀呀唱了起来,李绾才听到她低低叹了声气。
李绾讶然,“嫂嫂诞下麟儿,该高兴才是,怎么还叹上气了?”
陶氏嘴角笑意未消,声音中却透着几分疲惫:“好妹妹,你当我才出月子,乐意操劳这劳什子宴席?我这般,也是不得已。再不把架子撑起来,那两个更要不安分。”眼光往右下一瞥,李绾顿时明白,二人说的是良娣郭氏、良媛韩氏。
陶氏这太子妃,表面上瞧着风光,其实也有不少难处。
她是商家女,坐这位置本就有人看不惯,加上她成亲三年,未有所出,多得是大臣想把自家闺女塞进东宫。碍于规矩,李榕先后封了良娣、良媛,可到底心里头顾念妻子,不肯让别人把孩子生在她前头,一直给那二人用着避子汤药。
即便如此,陶氏心里也是害怕的。这个孩子,她让李榕等了三年,要是下一个三年她还无所出呢?李榕还怎么等?他不光是她的夫君,他更是大雍的储君,绝不能这般年岁,还膝下空虚,这会成为别人的话柄。
有时候她真羡慕李绾。不羡慕她是得宠的荣安公主,只羡慕她作为女人,被夫君捧在手心。昭义将军对她一心一意,百般的疼宠京都谁人不知?若她遇上这事,她的夫君定然不肯纳妾吧......
陶氏拍拍李绾的手,“唉,不过现在好了,我总算有了自己的孩子,说来也多亏了朱太医。”
李绾放下茶盏,紧紧揪住帕子。
第78章 寒毒
孩子......李绾紧紧握住手中帕子。她与宋怀秀成亲也已一年有余, 夫妻和美, 可肚子始终没有动静。李绾从不敢去深想,只安慰自己许是缘分未到,再等等总会有的。
可一年没怀上的夫妻多了去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为何她不敢深想?那是因为上一世的永平公主李绾,一生三嫁, 至死也未留下骨血。章和帝刘钰是个特殊, 那难道说威远可汗、和上一世的李昭也都有问题吗?世间没有那么巧的事。李绾心中隐约有个念头,或许她这身子, 根本就生不出孩子来。
所以听太子妃说起朱太医来,李绾心中一动。
陶氏子嗣艰难,是因为早年伤了身子的缘故。那时她刚嫁给李榕不久,恰逢李昭成事的紧要关头, 为防万一,夫妻二人投奔她江浙娘家, 一路上辛劳,又担惊受怕,到了陶府,陶氏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请了大夫一看才知,竟是小产了。可怜陶氏, 那时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自己浑然不知,就这么滑了胎。还因此伤了身子,肚子再没了动静。
可就算如此, 朱太医都有法子能调理,想来是个有真本事的,自己何不也请他看看?要是没问题当然最好,只当是自己吓自己了。要是有问题......也好歹有个能指望的人。
想到此,李绾悄声道:“嫂嫂,朱太医当真医术高明?”
“那可不!早先我吃了多少药?整个东宫都是苦药汤子味儿,可也不见有用。唯独朱太医有本事,别的不敢说,可光妇人的这些毛病,我瞧就是院判也不如他。”说罢缓过神,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阿绾身上也不爽利?”
李绾摇头,“那倒也不是,只是体寒。嫂嫂要说朱太医瞧得好,下回进宫我就也请他来号号脉,抓两副药吃。”
陶氏摆手,“我当是怎么了呢,女子难免体寒,你别忧心。也别下回了,今儿就是他当值,叫来瞧瞧咱们也好安心。”说罢吩咐身边宫女,“翠环,去请朱太医,就说让他来给我请个平安脉。”
“那便谢谢皇嫂了。”
“谢什么,咱们去后殿等着。”
李绾按住她的手,“别呀,今日您是主角,哪有让您陪我的道理?嫂嫂且热热闹闹看戏,我一会儿便回。”
李绾带着宫人到后殿等着,过了两盏茶的功夫,便见一花甲之年的老太医迈步进殿。
他发须花白,在正中跪拜,“微臣拜见荣安公主,公主娘娘万福。”
“快快请起,天寒地冻劳您老走这一遭,真是对不住了。”上位者能说这话,那真是客气极了,朱太医受宠若惊,连道,“不敢不敢,此乃老朽分内之事,殿下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绾指了绣凳,“您坐。”叹气道:“我成亲一年不曾有孕,每月小日子腹中便如刀绞一般,手脚也总是冰凉,请您看看,是否要抓药吃。”
朱太医点点头,比了个手势,自有小宫女上前,在李绾腕子上盖上一方丝帕。边儿上有宫人瞧着,朱太医又是一把年纪,盖了帕子也就算是避讳了。他指头搭在丝帕上,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半晌才拱手垂头道:“公主身子寒凉,怕是......难有身孕。”
果真如此。那可怕的猜想竟成了真,李绾只觉心口一滞,指头尖儿都麻木起来。翁张着嘴唇道:“连您也没有办法吗?”
朱太医神色为难,开口道:“微臣开个方子,公主先吃着,可老实说,臣也没有多少把握。许是慢慢调养着,将来哪天便有了喜讯,也可能一直吃着也没作用,只能说这事儿要看天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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