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当时头颅被浸泡的面目全非,自然不可能凭借着五官辨认面容情况。所以,他还特地对比了断头处的砍痕,那皮肉跟骨头上的伤痕,明明都是菜刀反复砍剁所为......
此时的他,倒是不怀疑许楚的验尸能耐了。那目光再看向许楚时候,也不敢再带看轻跟蔑视。
可是纵然如此,他还是不免出声质疑。众目睽睽之下,如此让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子轻易推翻他的结论,岂不是当众打脸?
许楚看了他一眼,动作娴熟的再度将死者的头盖骨翻开,冷声说道:“这颗头颅囟门处突出,且头盖骨内侧有多处出血点造成了的血晕痕迹,这些都是脑出血的特征。而且,血晕如此厉害,足以证明,此人脑出血之事年头已久,并非三两日的事儿。”
“那或许是凶手行凶时候,击打了他的脑袋,使得他头颅内有出血呢?”林仵作皱眉冷声反驳道,“死者身躯上并未有损伤,所以极有可能是伤在了头上,使得他意识模糊,继而被人砍去了脑袋!”
对于他的伤在头上的说法,许楚是认可的,不过却并不意味着认可眼下这头颅内侧的出血是因为重伤造成的。
她声音冷静,指着头上被蛆虫啃食过的痕迹说道:“尸首若是有些腐烂,则可看被打或刃伤处痕损皮肉颜色。要是真的生前被打伤或是砍伤,那伤口处应该是赤色,深重且发青黑色。贴近骨处的伤痕皮肉不坏,蛆虫也无法啃食。”
“可是你且看这头颅,却并未有蛆虫不啃食的地方。加上皮肉没有明显的刀痕,且头骨没有折损,足以证明这颗头颅出现的情况,是病因而非重伤所致。”
“另外,这颗头颅的牙齿只有六颗,斑驳稀疏,且他的牙龈有明显退缩迹象,已经露出了牙根,并且牙根龋蚀严重。这些,都足以证明,他并非是年轻之人,而是一位老人。”
许楚说的缓慢,尽可能的将一些难以理解的词语换做简单明了的话解释。
其实在许楚第一次看到那些牙齿时候,就已经断定了这颗头颅并非是死者的。因为,那牙齿有明显的老年性根龋迹象。
所谓老年性根龋,其实并不少见。一般而言,儿童和年轻人多在牙冠部发生龋蚀。而老年人则常发生在牙根的表面,也就是“根龋”。
有了这个定论,再加上刘金山的生活习惯跟年纪使得其不可能有如此严重的牙病,所以这一点足以证明她的猜测。
许楚说完,就低头继续打量起那头颅的断口处,却见片刻后,她就用镊子小心在那断颈的腐肉处拨弄起来。那模样,唯实让人不能直视。
别说离得近的人了,就是离得远一些的,稍作想想就会觉得恶心难忍。
偏生,许楚却浑不在意,她将那结痂之处拨开,一连平静毫无惧意的察看着内里情形。明明是一个面目清秀,衣着光鲜的少女,偏生如同死神一般摆弄恶臭连连带着蛆虫的腐尸,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难以置信。
因为时间过了多日,且那头颅被水浸泡过,所以按着伤口处皮肉的色泽很难判断是生前砍下还是死后砍下的。
不过判断伤口是生前所为还是生后所为,也并非只能依据这一点推断。
她略微查看后,便说道:“正常而言,活时斩下头颅,尸体的筋会缩入。死后斩下的则会项长,而筋不伸缩。眼下尸体,虽然不明显,却也足以看出,这颗头颅是死后砍下的,而尸身却是生前被活生生的砍去了头。”
第二百七十八章 头颅辨人
接二连三的迹象,足以证明,这头颅跟尸身不可能是同一人所有。也就是许楚所说的,头颅不是刘金山的……
“可是你又是如何断定,这头颅的主人已死六日?”林仵作再开口询问时候,就没了最初的质疑跟不屑模样。
“一般而言,蛆虫每日的生长是有规律的。只是眼下的头颅被水浸泡过整日整日,此情形之下需要将时间顺延。正常的尸体在现在的天气下,四日以上就会出现蛆虫现象。而被蛆虫啃食成这般模样,在加上有水浸泡的情况,两项相加至少要六天才能成如此模样。”
再久,那头骨上的皮肉也就不会只是腐烂这么简单了。而时间再少,那蛆虫也不足以长到这么大。
那些胆小的人,虽然不敢跟着看那尸体跟头颅的情形,可目光却不免放在了镇定淡然的许楚身上。
日头照射着她,在她身上笼起一层光晕,让逆光而立的人觉得有些晕眩。不过正是肃穆而神圣的姿态,驱散了不少人心头的惧意。
其实也并非因为旁的,实在是这里到底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们纵然害怕也不至于会觉得阴森可怖。所以,比之以前在冷飕飕阴气沉重的验尸房时候,围观之人的眼神也要和善许多。
那林仵作见她好不避讳污秽,验看的如此细致,早已将心中的不甘跟鄙夷丢开。反倒是因为自大,而生了许多愧疚,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也很是复杂,更别提心中五味杂陈的感觉了。
他仔细的看着许楚娴熟的动作,最终将满腹的惭愧换做了窃喜。原来,真正的验尸竟能做到如此细致的地步。龋齿虽然常见,可以龋齿来推断年纪,他还当真是头一次听说。
不过稍作思量,他竟然觉得这方法很是有效。就好似他,年纪大了,又因为生活习惯,所以槽牙处也有两颗坏烂了牙根的坏牙。而他家中的孙儿,则因为年纪尚且年轻,所以只坏了牙齿最上面的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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