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识的将目光转向衙门二道门外听审案的媳妇,脸色乍青乍白十分难看。
可就在听到自己所受的苦难,都是来自于这个女人后,他眼底的波动彻底化作了愤怒跟厌恶。甚至,颇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然而,张孙氏却早已心灰意冷,除了看向张存财时候会有些哽咽外,竟直接将古顺峰看作了陌路之人。
有了昨夜在牢狱中独自哀戚的经历,现在的她只觉得自个满腔的恨意是如此不值。其实,要是她不质疑报仇,甚至在看到刘金山时候不会因为几句话而心生不平跟不甘,或许现在她们会是另一种结局。
或许,她们依旧贫苦,可是却能相守一辈子。
“张孙氏杀人劫财,砍下死者头颅砍剁死者尸体,事实清楚,人证物证确凿,数罪并罚,判处秋后处斩。张存财为妻隐瞒罪责,还帮其妻剁砍死者头颅,并藏匿在家中。此后又做伪证,转移官府视线,意图嫁祸他人,罪行恶劣,判流放三千里终身不得回乡。”
至于张宝儿的身世,念及内情,所以萧清朗未曾提及。稚子无辜,更何况,他也看得出,若张宝儿真被古顺峰带回去,那结局未必会落下好来。
而古顺峰跟其妻还未来得及喜极而泣,就听萧清朗说道:“然而古顺峰身为人子,在守孝期间擅自离乡往京城经营生意,且期间有喝酒吃肉之举,此为不孝。本王判其入狱三月,以示惩戒,若日后再有违德之举,当从重处罚!”
外面正哽咽欢喜的古胡氏闻言,当即愣在了哪里。而旁人,也随着萧清朗的话而窃窃私语起来,大周朝素来重孝道,若背上不孝之名,纵然出狱也多会受人讥讽。
她刚想为自家丈夫喊冤,就听到堂上跪着的古顺峰已经磕头认罪。几乎,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古顺峰又何尝听不出萧清朗话里的冷意?那些事情,他虽然瞒得紧,且为了不让自家媳妇跟子女知道,几番迁挪住所。
他原以为,随着孙氏静悄悄的嫁人不再归家,此事就再不会有人提起。却没想到,有一日,自己终究要为过往的错事负责。
现在无需旁人多言,在看到孙氏认罪的瞬间,他就已经猜到了来龙去脉。甚至,还隐隐的生了悔意。
要是当年,他没有左右犹豫,没有为了前程成亲后,却还想着与自幼长大的孙氏成就好事。或许,后来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当时他也实在没想到,自己酒后与村中好友诉苦的话,会被传的人尽皆知。更没想到,孙家爹娘会因他的懦弱逃避,而受尽白眼最后病逝。
三年前连夜逃回京城后,他也想过要寻了孙氏回来。无论如何,一切都是因他而起。而且她还怀了自个的骨肉,可是一想到师傅还未将衣钵传给他,他就又有些不甘。
这般一耽搁,待到他在打听的时候,就发现已经家破人亡的孙家,唯一的女儿也不知去向了。好像有人说,有个媒婆为她寻了一桩亲事,又有人说,是有个光棍汉买了她回去做媳妇。
时间久了,他渐渐的也就不在纠结那些事情。甚至有时候还会想,她能离开村子,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而现在看来,他过往贪图富贵最终酿了苦果。
入狱之时,他还犹豫着问道:“那年......那年你腹中的孩儿......”
没等他的话音落下,张存财就吃红着眼睛挣扎着冲向他跟前,随后用带着铁镣的拳头狠狠砸了上去。
“宝儿是我儿子,我儿子!”他状若疯癫,倒是将古顺峰骇的不轻。
而张孙氏则在一旁唤道:“存财哥,你别这样。宝儿姓张,永远都姓张......”
她说完,就恶狠狠的看向古顺峰道:“当年你狠心抛弃我们母子,如今却想起当初我腹中还怀着胎儿?你可知,那时我身怀六甲,是如何为爹娘送终的?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觉得愧疚难安,日后日日夜夜良心不得安宁......”
这话虽然带着哽咽,可却让人听的格外压抑。纵然她没有撕心裂肺的去咒骂诅咒,却也字字句句直戳人心窝子。
“我爹娘哪里对不住你?我哪里对不住你?你在外奔前程多年,是我与爹娘为你照料家中里外,甚至还帮你发送了你爹娘。却没想到,到最后你居然狼心狗肺如此无情。”
此时距离二道门还未曾远去,所以不少注意着几人的百姓,都听到了这些话。虽然事情并不详实,可却不妨碍众人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尤其是古顺峰的妻子,此时更是如坠冰窖,就如被兜了凉水一般,在暖日之下浑身发冷。
她知道自家丈夫隐瞒了她一些事情,可她从来不追问。她一直觉得,丈夫所做的一切,包括隐瞒下的一切,都是为她好。
当年家中公婆去世,正赶上她刚刚怀孕。一是因为怀有身孕之人,不能到灵堂之上。二是因为京城到清风镇路途遥远,为防颠簸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所以,她在众人的劝说下,并未回来。
那时候,她还感念自家丈夫体贴周全,如此看重自己。
却没想到真相如此讽刺......
如果当年,她跟着回来,他又怎能瞒住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又如何瞒住,他娶她的目的,甚至是他看似踏实实则颇深的心机?
一时之间,古胡氏头晕目眩,缓了半晌才平复下心情。只是,现在的她,再也不想看那个让自己担忧又觉得安心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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