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血脉有疑?那是什么意思?”秋果听得有点糊涂,“太子还能不是皇上生的?就算这样,那皇上还在呢,也轮不到宁王干什么吧。”
除非能证明皇帝本人血脉有疑,那宁王才算为自己的起兵找着了个遮羞的理由。
朱成钧对这一点心里明白,他没多问,只是眼皮掀起,道:“三五天之后?具体是哪一天——正月初九?”
正月初九,上辛日,太/祖所定,天地合祀之日。
每年的这一天,皇帝会率文武百官出正阳门外,前往建在城郊的大祀殿,亲祭天地。
“对对对。”
被这一点,许异好像终于从昏沉的头脑里找着了节奏,快速地继续说了起来。
“九爷,跟你说话真省事,就是这一天,我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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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八。
整个京城还沉浸在新年的喜悦中。
展见星结束了安闲的休假,重新往文华殿当起值来。
宫里头忙得很,刚立国那会儿,天地原是分开祭的,冬至日祭天,夏至日祭地,祭了十年,改成了春正月合祀,两祭并成一祭,在典仪上就更重了,不但天子亲往,所有武四品以上、文五品以上的在京勋贵官员都要随同,迎神奏乐,行礼进俎。
展见星是六品官,正巧被卡了下来,这番忙碌本来与她没多大干系——太子年小,祭天地要出城,皇帝一般不命他去。不料这日午时,皇帝忽然把刚用过膳的朱英榕召了去,须臾后口谕传出,翌日的祭礼将改由太子代行。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属官们措手不及,一时尽皆忙乱起来。
那些礼乐牺牲不需费神,朱英榕是代天子祭,于仪制上相去不远,要紧的是他本人,虽说朱英榕平日里习过祭礼,但这是第一遭亲去,出不得一丝差错,一群属官像老母鸡般围着他,恨不得把这有限的时间掰成八瓣用,好多给他灌输几遍。
属官们心里各自也有些说不出口的不宁: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祭天地这样一年里头有数的要务,皇帝若想叫太子去,早该吩咐下来了,不会出现这样心血来潮般的状况,拖到此时临阵换人,只有一个可能,皇帝的身体又出现了恶化,以至于无法支撑得住冗长的祭礼……
“殿下,皇上可是龙体有所不适?”终于有憋不住话的属官问出了口。
朱英榕原来绷得紧紧的小脸黯然下来,对着自己的属官,他说了实话:“我看父皇脸色很不好,但是父皇安慰我说没事。我想多问两句,父皇就催着我出来,找先生们练习礼仪了。”
属官们闻言心头也觉沉重,皇帝必然是想努力支撑的,所以没有提前下令取消祭礼,而已到了这时候,一切都齐备了,撑不住,也不能说不去就不去,大军还在外面,太易引人遐思,所以只得让小太子顶上去。
这时候不好说丧气的话,只能纷纷安慰他道:“天气尚寒,皇上保重龙体,在宫里歇一歇也好,殿下代行祭礼,正是为皇上分忧。”
朱英榕听了,觉得好受了些,便点点头。
展见星跟着忙活了半日,一转眼到了隔天的正日子,她倒又闲下来,因为品级不够,她仍然不需要随行,和另外一个属官左赞善被安排在文华殿里值守,预备着太子祭完天地后回宫时的一些事务。
朱英榕带走了朝中所有中高级官员,附近的内阁、六科以及更外围一点的六部差不多都空了,整座皇城的前殿部分显出了少有的安静来。
天气阴沉着,朔风在外头狂舞,左赞善往外走了走,很快跺着脚回来:“好冷!又要下雪了,今年的雪真不少。”
展见星正在整理文书,微笑着接了一句:“瑞雪兆丰年。”
“也是。”左赞善点头同意,坐着找她又聊了几句。
展见星出于自己的缘故,一向与同僚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不过她日常以埋头做事为要,少出头争风,也不道人是非,这样的性子再怎么也不会招人讨厌,所以无论在先前的六科还是现在的詹事府,人缘都还不错。
左赞善估得不错,大约盏茶工夫之后,真的有雪花轻飘飘扬了下来。
这雪一落,庭院内外就更显得静谧了,人在窗下坐着,几乎都听得见雪花落下时沙沙的声响。
警讯是忽然响彻,并且以飞一般的速度扩散到了全宫——
“有乱兵!”
“已经打进京城来了!”
“杀人了!吴学士,梁尚书,天哪,脑袋滚出好远,都是血——那些乱兵全披了甲,都是哪里来的!”
“皇上,皇上,乱兵造反了——!”
“快关宫门,落钥!”
“不行,太子呢?太子是不是还在宫外?”
“滚开,先关宫门,禁宫失陷,你担当得起吗?!”
“亲兵卫呢?亲兵卫,护驾!”
“天爷啊,外面真的乱了,那些兵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快,快逃——!”
渐密起来的风雪中,宫城变成了一锅煮开的粥。
这祸乱起得毫无预兆,展见星丢下文书,和左赞善两个人跑出去,揪了几个人问,结果一人一个说法,两人不得其法,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往乾清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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