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施主不必多礼,快快起来!”
魏廷茂起身后缓缓走至他面前,只见慧源大师容貌比之三年前要苍老些许,以往灰黑色的眉毛已变的斑白,唯一不变的还是身上那件灰色的僧袍以及手边不远处那被敲打光滑的木鱼。
慧源大师轻轻放下犍稚,将手中的佛珠挽在手腕处,起身走至他身边,只见其手指指着外面,轻声道:“今日微风和煦,我们不如去外面饮茶。”
魏廷茂含笑道:“小子荣幸之至。”
二人一前一后走到外面的石桌旁坐下,不一会儿小和尚颤悠悠的端着木案过来,轻手轻脚为他们斟茶,魏廷茂见他倒茶的手微微发抖,含笑道:“此处无需你伺候。”
“师傅?”小和尚身子一僵,转头看向慧源大师。
“无事,你下去吧。”
小和点了点头,躬着身对其双手合十,方应声退下。
“大师,您何时收了这么个小童?”
慧源大师含笑道:“贫僧下山化缘时,路经一个村庄见他一人啃着不知从哪里得来的馊馒头,饿得似琵琶骨,眼神却炯炯有神,贫僧心下不忍便将他带了回来。”
“小子见他额头并未点了戒疤,可是……”
“他年岁尚小,还未领会这世间的贪、嗔、痴,又如何能放下一切遁入佛门。”
“大师说的是。”
慧源大师端起茶杯抿了抿,轻笑道:“不知魏施主今日为何而来?”
魏廷茂脸色微红,从怀里取出一份庚帖,低声道:“小子即将定亲,此乃我与未婚妻的生辰八字,烦请您看看明年哪一日最好。”
“如此,贫僧要恭喜魏施主。”
魏廷茂低声道:“大师,烦请您选个明年初最近的好日子。”他想早点将人娶到手,这样煮沸的鸭子便再也飞不了。
慧源大师拿过庚帖,看到双方的生辰八字,只见其手指不住的推敲,半响后,低笑道:“此门亲事乃是大吉,此女乃旺夫命,在娘家时运道尚且一般,但嫁人后便极为兴夫家,同你成婚后更是儿女双全,还可帮你趋吉避凶,当真是门不可多得的好亲事。”
“旺不旺夫,小子倒无所谓,只要小子有能耐自会为她遮风挡雨,小子不过是想跟她白头偕老罢了!”
慧源大师轻声道:“魏施主放心,你二人成婚后定会伉俪情深,白头偕老。”
魏廷茂心下一阵激动,不由道:“不知明年什么日子最宜成亲。”
“四月初八!”
魏廷茂脸色一僵,苦笑道:“再往前还有好日子吗?”
“想不到魏施主如此心急。”
“大师切莫打趣小子,为了娶她,小子可谓是费尽心机,自是想将她快些娶进门。”
慧源大师淡笑道:“按你二人的生辰八字,唯有这一日乃百年一遇的好日子。”
百年难遇!
魏廷茂眸光发亮,轻声道:“既然大师如此说,小子便选这一日吧!”左右等了好几载,也不差这两三个月。
“施主放心,此女与你乃是天注定,不会出现任何波折之事。”
此话一出,魏廷茂心下微舒,含笑道:“多谢大师解惑。”
“无妨!举手之劳罢了!”
“三载未见,不知大师身子可还好?”
“出家之人早将生死看得极淡,”慧源大师见他眉眼间仍带戾气,轻声道:“魏施主,多年不见,你心中怨气竟不减反增?”
“大师心中自是有一片净土,似我这般的凡夫俗子焉能参透善恶、生死以及因果。”
慧源大师亲自为他斟了一杯茶,低声道:“魏施主,人生最怕什么事都要计较,最后却什么也抓不牢,失去的风景,离开的人,等不来的欲念,全都在缘分的尽头,所以你又何必太过执着,该来的自然来,会走的留不住,放下执念,随缘方是最好,不是他们弃了你,是你选择活在当下,若你心中没有净土,不如静心,未能如愿,不如释怀一切。”
“大师,有些事您说得对,可小子这些年的艰辛与苦难,累积成心中的执拗,亲娘的枉死,大哥的驱离,夜深人静时历历在目,挥不去,散不了,忘不掉。”
“所谓人生苦短,行走在这时间,匆匆而又忙忙,跌跌而又撞撞,奔波而又小心,劳累而又费心,忙碌一生留下什么,又得到什么,回顾前尘往事,方知人活着,尽力就好,别让自己活得太累,想开、看淡、释怀,人切记不可太过执拗,否则累人、累己、累心。”
魏廷茂垂下头,苦笑道:“也许只有除去我心中的执拗,方能体会大师所说。”
“老天是公平的,它让施主前半生坎坷别离,失去至亲,后半生幸福美满,儿女双全,何尝不是在补偿你。”
“倘若当真如此,唯有到得那时,小子心中便再无愤恨吧!”
慧源大师低笑道:“人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虽是这般说,却又有谁能真正悟道,遂有些东西莫要强求,注定与你无缘,你再强求,最终还是会离你而去,有些人,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再挽留,到头来还是一场空罢了,大千世界,莽莽苍苍,不要让无止尽的欲求埋葬原本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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