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周老夫人起了,昙华这才道明了来意:“我舅舅家递了帖子,我外祖母做寿,想请了祖母和母亲一起过府吃酒看戏。”要请自然是不能漏了郑氏的,不管怎么说,郑氏都是李恪非的续弦,李家正牌的当家主母。而且,郑家那档子事qíng别人也都不知道,所以自然仍是一切如旧的。
“哦?是什么时候?还请了什么人家?是正经的做寿,还是只过生日?”周老夫人喝了一口茶。又思量片刻这才出声问道。正经做寿和过普通生日,自然是不同的。问清楚,也好准备礼物。
“下个月初七,也就几个和舅舅他们家相熟的。不过只请了女眷,也不是正经的做寿。毕竟不是整生日。”昙华缓缓的答了,想着周老夫人必然是思量贺礼的事qíng,便是又道:“我给外祖母的寿礼是一尊沉香木雕的观音像。虽然不算是金贵物件。但是也算是我的心意。咱们府上的礼,我想着,也就按照往年的来?”顿了顿,又笑道:“而且我想着,勤哥儿那边,是不是也要备上一份礼?到底是嫡亲的外孙。若是不送礼,倒是让那些没眼色的嚼舌。”
周老夫人倒是没想起这一茬。这会子想起了。顿时忙点头称是:“还是你细心,这话是正经。我屋里有一副大家画的麻姑献寿。就给勤哥儿做贺礼。”真正让周老夫人最为开心的,是昙华的那一句嫡亲的外孙。李家只这么一个男孩儿,如今郑氏也是多年无所出,所以自然就看中勤哥儿,又是亲自带大的,自然更是期望勤哥儿好。在周老夫人看来,勤哥儿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出身不好。林姨娘的身份……
纵然是记在了魏修然的名下,可是周老夫人却也是担忧的。
如今昙华能这样替勤哥儿想着,又处处承认勤哥儿的身份,怎么能叫周老夫人不高兴?比起朝华来,周老夫人不禁心中叹气——还是昙华更聪慧懂事,更值得大力栽培些。不像是朝华,太骄纵了,而且也够糊涂。
想起朝华,周老夫人便是少不得又问了一回:“朝华身子还没好?”
昙华应了一声:“昨儿去看的时候,jīng神仍是不好,只怕这一次病得久了,有些伤了元气了。我命人送了燕窝过去,让每天炖一些吃了。不管怎么说,妹妹年纪那样小,可不能马虎了。不然万一落下病根,将来可是怎么得了?”
周老夫人点点头:“你做事越发妥帖了。有你管家,我再放心不过。”
昙华微微一笑。她其实还有话没说完——朝华并不是生病了才如此,而是只怕是躲着不想见人罢了。一来是觉得没脸,二来是觉得不甘心不服气,三来么……怕是不想和她一起管家,存心晾着她罢了。只是这些话,她却是不会和周老夫人说的。朝华既然要病,那就好好在屋里呆着就是了。将来等朝华醒悟了,也怪不得她。
其实昙华不说,周老夫人就真的不明白了?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而且,还有一句话——路是人选的。周老夫人给朝华指了明路,朝华自己不珍惜不把握,选择了另一条路,又能怪得了谁?不过,周老夫人心头还有个盘算,却是没表露出来的。
等到夜里用了晚饭,周老夫人将其余的人都遣开,只留下琴鹤一人在跟前后,这才吩咐琴鹤道:“既然要你去指点指点,你若是不去,反而不妥当。权当是去玩耍玩耍罢。”
琴鹤有些意外的抬头:“老夫人这是——”
“顺带瞧瞧,昙华那孩子身边到底谁是可用的。昙华到底年轻,别被这些个奴才们害了。”周老夫人缓缓言道,随后又笑:“若是能拉拢一两个,也是不错的。昙华那丫头太聪慧,还是要掌握在手里才好。”
琴鹤虽然面上看着没变,心头却是颇有些滔天巨làng的意思——周老夫人分明是想要在昙华身边安cha眼线了。是了,周老夫人总是习惯将一切都掌控在自己的手里的。郑氏那儿周老夫人不好下手,可是昙华这儿……
琴鹤一时间心头有些复杂,顿了顿之后却还是应下了,只是带了几分迟疑:“万一大小姐觉察出什么来……会不会和老夫人您离了心?”
周老夫人摇了摇头:“你小心些就是了。若是瞧着不对,这个话题别提。其实就算离心了又怎么样?女儿家总是要出门子的。只要勤哥儿别和我离了心就是了。”
琴鹤心中有些发寒,没再说什么,只告退出来。一路上,琴鹤脑子里都是忍不住在想这句话——周老夫人的心里,怕是李家的两个姑娘在周老夫人眼里看着都是不重视的。将来都是要出门子的,只要她们能替李家联姻就行了,至于其他的,都是不打紧的。听听这话,竟是连一点子骨ròu亲qíng也不顾的。怪不得,昙华小时候受到郑氏那般的对待周老夫人也不见开口。
想着想着,琴鹤不由一颤——对待自己的嫡亲孙女尚且如此,那么自己呢?自己在老夫人的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一路行至昙华的院子,琴鹤多少还有些魂不守舍。守门的婆子自然是认得琴鹤的,当下忙将琴鹤放了出去。夏竹正好出来倒水,一抬头就看见琴鹤那副样子,顿时一愣。随后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迎了上去:“琴鹤姐姐来了。”
琴鹤被这么一唤,倒是很快的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来寻你们玩耍罢了。对了,大小姐可睡下了?”
夏竹一面将琴鹤往里头让,一面笑着答话:“我们姑娘还没睡呢,哪里有这样早早睡下的?还在看书。知道琴鹤姐姐来,姑娘必然也是高兴的。”
琴鹤也不推辞,“那我先去跟大小姐请安,再来寻你们说话。”
夏竹自然是没有不同意的,先进去替琴鹤禀告了一声,得了昙华的允许之后,又将琴鹤送到门口。
琴鹤进去的时候,看见昙华正歪在靠在美人靠上,捧着一卷书本静静的读着。旁边支着一个灯架,将那块儿照的亮亮堂堂的。更是将昙华jīng致的容貌也是全都照得纤毫毕现。琴鹤忍不住站在门口顿了顿,一是看得有些痴了,二来则是有些不愿意打扰了这样安静的画面。
琴鹤也并没有见过昙华的母亲的,不过听周老夫人身边的人说起过,据说当年是琼州城的第一美人。如今看了昙华,琴鹤忽然便是相信了那些话了。能生出这样的女儿,自身必然是极其出色的。
琴鹤甚至觉得,此时用天仙下凡来形容昙华也是不差的。虽然年纪尚幼些,但是那份jīng致和美貌已经是崭露头角。过两年长开了,必然更是让人惊艳。而且,昙华还有一股子几乎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沉稳娴静。
昙华是听见了琴鹤进来的声音的,只是故意没抬头罢了。此时见琴鹤站在门边迟迟没有动作,便是有些怪了,抬起头来一看,见琴鹤正痴痴的看着自己,也不知道想什么。当下便是不由笑着打趣:“琴鹤姐姐这是做什么?怎么我脸上竟是生出花来了?”
琴鹤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头却道:不是生出花来了,而是根本就是一朵绝色的美人花。
自然,这样轻薄的话琴鹤是不会说出来的。
昙华自然也不会一直在这些琐碎事qíng上兜兜转转,当下便是笑道:“正好琴鹤姐姐过来得巧,我倒是有一件事qíng要问问你呢。你给我个意见,也省的我没头苍蝇似的。”
第一百七四章 jiāo易
琴鹤听昙华说有事儿要问自己,忙笑着应了:“大小姐抬举我了,若是我能帮上忙,自然是没有不尽力的。”
昙华抿唇一笑,侧头看向在屋里伺候的秋jú:“秋jú,你出去切个蜜瓜来吃。让琴鹤姐姐也尝尝。留半个送进来,剩下的半个你们分了吧。”
蜜瓜并不是南边的,而是北边的。是朱家那边送来的,一共有一筐,十来个罢了。每个主子那儿送了一个之后,剩下的的昙华和勤哥儿对半分了。她这里,说到底也不过只留下了三个。也算得上是个稀罕物件了。
琴鹤自然也知道那是稀罕的东西,当下只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秋jú笑着应了,退出去的时候还细心的将门掩上了。只是一出了门,秋jú面上的笑意顿时垮下来了。她哪里不明白,这分明是昙华想要和琴鹤说些悄悄话,故意将她支开罢了。想起以往醉秋chūn梅等并不这样,唯独就是她自己……秋jú忍不住咬了咬唇。
夏竹在外头候着,见了秋jú垂头丧气的样子,手上的动作顿时一顿:“这是怎么了?”
秋júqiáng打起jīng神,不肯让人看出身来,只笑道:“姑娘让切一个蜜瓜。”
见秋jú不肯说,夏竹也就没再问,只是唇角的笑容瞥了瞥,也并不明显。随后夏竹便是上前来拉秋jú:“我们去切吧,琴鹤姐姐也不知道尝过没有,若是没尝过,正好尝尝鲜。上回我吃了一回。只觉得都甜得发腻了。真不知道怎么会长得那样甜。”
等到瓜切好了,夏竹却也是按着秋jú不让她动弹:“你们吃瓜吧,我倒是不大喜欢这个,我把瓜送进去。”
醉秋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什么来。也是笑着去拉秋jú,塞了一块蜜瓜在她手里:“让她去,我们且躲懒。她倒是个没福气的。好东西也享用不来。”
夏竹端着盘子,伸手在醉秋额上弹了一下子,故作气恼:“是啊,我就是个天生命苦的。等我回来再找你算账!你且等着。”说完也不理会醉秋的求饶,笑着端着盘子去了。
而这头昙华待到秋jú去了之后,便是对琴鹤言道:“上次和姐姐说了放人的事qíng,姐姐可还记得。”
琴鹤一愣。下意识的点点头:“记得。”顿了顿才又想起——放人的时间,可是没几日了。昙华莫不是要问这个?可是放人也好,怎么也好,都是有份例的。又哪里需要问她?就是真要问,也该问府里的管事妈妈。
琴鹤随后便是想起了那日昙华说起这个事qíng时候意味深长的样子。随后心中不由一动——莫不是……琴鹤的心,一时间竟是加快了几分,“砰砰”的跳个不停。
昙华一直笑盈盈的看着琴鹤,自是将琴鹤的面色一点不漏的看在了眼里,见琴鹤露出这样的神色,顿时明白琴鹤肯定是想到了她这么说的缘故。当下,唇边的笑容便是又加深了几分,又缓缓的柔声开口:“府里管事妈妈前两日给我看了这一次年岁满了该放出去丫头的名单了。竟是没想到,看见了琴鹤姐姐的名字。按说。琴鹤姐姐似乎昨年就该——”
听了昙华这样说,琴鹤心头登时忍不住的涌出了几分苦涩来——若是按照年纪,她昨年的确是该出去嫁人的。可是当时周老夫人说底下的小丫头们不中用,让她gān脆留在府里。回头周老夫人亲自给她寻个婚事。必然不耽误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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