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珺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没有丝毫的情绪。
她架在王珠肩膀上的手肘仍旧把人困在这方寸之地,眼看着王珠越发惨白的面容,以及那不住颤抖的身子,突然伸手捏着她的下颚,逼着她仰头直视:“你真该庆幸,你头上冠着的这个姓。”
“若不是因为你姓王,你以为我今日会轻易得放过你?”
等这话说完,王珺终于松开了手,她接过连枝递来的帕子擦着手,而后是垂眸看着颓然坐在地上的王珠,淡淡说道:“不过你要记住,我除了是你的七姐,还是这大燕的郡主,你的七姐,可以纵着你胡作非为,可这大燕的郡主,却容不得你欺辱。”
“若再有下次,你该知道我的脾气。”
她这一句,是同王珠说,亦是同场上的所有人说。
说完,她也未再理会王珠,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侯在一侧的王珍和林雅,面无表情得走了。
众人眼瞧着她离去,却是迟迟不敢有所动弹,等到再也瞧不见她的身影,终于有人走上前扶起了王珠。
王珠先前被人这么一通吓还没回过神来,等到那温热的掌心贴在她的胳膊上,她才终于抑制不住,哭了起来。
周遭丫鬟自是好一通安慰。
而王珠惨白着脸,双目红彤彤的,一边朝王珍走去,一边抽抽噎噎得与人说着:“五姐,你,你陪我去找祖母,我就不信这家里真得没人能治得了她。”
只要想到今日大庭广众,被人这般羞辱,她就咽不下这口气。
王珍耳听着这话却没有说话,她只是垂着眼,抿着唇看着她,神色很淡漠,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冷声说了一句:“把八小姐扶回屋子。”
说完这话,她也未再搭理王珠,竟是径直就走了。
她心中同样恼怒王珠,先前宫里的事也算了,偏还要在这个时候去寻那王七娘的不痛快,如今好了,她被人这般羞辱,只怕不用明日,家里那些狗奴才都会知道今日发生的事了。
只要想到王珺冷冰冰的目光望着她,同她说“你配吗”的时候。
王珍这心中就好似有一团烈火一般。
若不是王珠在宫中做出那样的事,若不是她非要去挑衅王七娘,事情又怎么会变成这样?还去寻祖母,只怕祖母知晓,头一个要罚得就是她们。想到这,她脚下的步子,却是越发加快了些。
王珠眼看着王珍离去的身影,却还有些怔忡。
她张了张口,还没说什么,就看到王珍已拐出了小道,她看了看正院的方向又看了看王珍离去的方向,跺了跺脚,到底还是朝三房走了。
眼看着姐妹两人先后离去,这里也就没多少人了。
林雅便由冬盏扶着朝莱茵阁走去,耳听着身侧冬盏压低了嗓音轻声说道:“这王家真是越发热闹了。”
她也只是轻轻笑了笑。
小道蜿蜒,而她草绿色的裙摆恍如流水一样在半空虚虚晃着,林雅脚下步子没停,口中也是很轻的一句:“她们闹得越厉害,对我们才越有利,不过——”
想起先前王七娘那副骇人的模样,她也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就连声音也带着些余悸未消的模样:“我以前实在是太小看她了。”
这世上许多人都会顾忌自己的身份,生怕行差踏错些什么,就会招人口舌。
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根本不在乎名声,也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这是林雅最畏惧王珺的地方。
无论是王珍还是王珠,她都可以轻易得寻出她们的弱点,有了弱点,就能够逐一击破她们的防线。
可是王珺不是。
“冬盏……”
林雅突然喊了她一声,等到冬盏循目看来,她才望着那蜿蜒的小道,很轻得说道:“我突然有种感觉,只要她活着一日,我就不可能赢过她。”
第59章
翌日。
武安侯府。
王珺等拜见过谢文茵后,便由侍女引着朝崔静闲所住的怀心居走去。
这一路走去仍是穿叶拂花的美景,可她今日却委实没有这个心情赏这大好风光,只依旧淡着一张脸由连枝扶着往前走去。
昨日在宫里,表姐和舅母回来得早,她们两人也没说上什么话。等她归家的时候,天色又晚了,自然也不好再来崔家叨扰。
这一晚上,她在那架子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直到那天边破了鱼肚白才将将眯了一会,等天一亮也不等连枝她们喊她,便忙披衣起身去了母亲那处。
她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母亲自然是要来崔家的,所以才会这么早去寻母亲,为得就是想同人一道来崔家。
她想来看看,表姐如今怎么样了?
只是眼瞧着那“怀心居”越来越近,她这脚下的步子反倒迟疑了起来,来前她的心里有多着急,有多想见到崔静闲,那么如今这步子便有多犹豫,不管旁人怎么说,她……这心中是有愧意的。
而这一份愧意,阻了她往前走下去的心。
王珺从小到大,但凡决定了的事便没有回头过,可如今,如今她却有种生平头一回,想就此落荒而逃的感受。
引路的侍女见她止了步子自是疑惑不解,刚想问话便见连枝同她摇了摇头,侍女见此也就未说什么,只是垂头交手侯在一处。而连枝等人低了头,便扭头朝王珺看去,她是郡主的旧仆,比谁都要知道郡主此时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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