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着实把苏梨惊到了,陆戟这人有多死板她知道得再清楚不过,如今局势不稳,岳烟作为医术高超的军医,待在军中也是安定人心的一个重要因素,他怎么会违背原则将她送走?
“阿梨对将军的心意,我们这些旁观的人都看得明明白白,将军的心也不是石头做的,阿梨,你与我一起走吧,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回去如何向将军交代?”
岳烟说着哽咽起来,苏梨一时不知该先安慰她,还是该捂着发热的老脸羞怯一番。
她对陆戟的心思真的表现得有这么明显么?
气氛诡异的沉默了一会儿,苏梨先压下纷杂的思绪冷静下来:“阿湛还在京中,我不能抛下他不管,况且侯爷已经做了昭冤使,将军斩杀粮运使一事,转机很大,这种关键时刻我不能走,既然有人坐不住要试探我,那马脚也会露得更多!”
“那……”
“姐姐莫要再多言,最多三日,你安全出城以后,想办法托人给我个信。”苏梨不容拒绝的做下决断,岳烟张了张嘴,终究没再说什么,算是同意苏梨刚刚说的话。
刚说完话,门外传来脚步声,苏梨三两步跨到门边将门栓划开,然后若无其事的开口:“岳大夫方才所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会告诉二姐注意的,麻烦岳大夫再帮我二姐抓几副调养身子的药。”
说完诊室的门被推开,伙计引着两个病人走进来,岳烟拿起精巧的小称按照比例抓药。
四副药方方正正的打包好,用麻绳串在一起,苏梨递了铜板过去,拎走药包,走到门口又扭头看了岳烟一眼:“岳大夫,再见!”
旁人不知她这句再见背后的深意,只看见岳烟与她隔空相望,莫名的就红了眼眶。
从医馆出来,苏梨径直去了京兆尹府,一方面是为了做戏做全套,另一方面则是真的想去探望苏唤月。
医馆离京兆尹府有些远,苏梨到时已经过了晌午,府上之前有客,吃得酒足饭饱被京兆尹送出府来。
苏梨远远看着,没趁着人多凑上去找不愉快,闪身躲进附近转角小巷,不期然看见巷子里蹲了七八个蓬头垢面的乞丐。
这几个人约莫也没想到这种地方会突然闯进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几双眼睛打了照面均是一愣,互相瞪了那么几秒,其中一个乞丐率先回过神来,用石头把破碗敲得叮当响:“看什么看!这是我们的地盘,姑娘生得白白净净,怕是走错地方了!”
“……不好意思!”
苏梨道歉,转身走出巷子,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对劲。
一般乞丐行乞都会选择人流众多的闹市,就像之前茶楼外面那些乞丐,坐的巷子虽然没有商楼林立,却也是一些必经之路,来往的人众多,并不像这个地方如此僻静。
思及此,苏梨停下,转身看着这七八个人。
没料到苏梨还会半路回头,这几人脸上又是一阵怔愣,与苏梨隔着几步的距离对视着,片刻后,苏梨明显感觉这些人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像是蛰伏的猛兽,在被人发现以后,准备伺机扑上来咬死对方。
苏梨走回去,她走得不快不慢,这个过程却被无限延长拉伸,她甚至能听到巷子里所有人的呼吸声。
小心翼翼,却又一触即发。
叮铃!
苏梨在离他们只有一步的地方停下,丢了一颗银裸子到刚刚那个缺了口的破碗里。
七八个人被那一声响惊着了,猛地站起身来,个个身形高大远甚常人,像几个小山包似的将苏梨团团笼罩,苏梨后退两步,露出受到惊吓的表情,无辜的睁大眼睛,怯生生的开口:“天凉,别坐在地上了,买碗热乎的馄饨吃吧。”
“……”
一群大老爷们儿被苏梨一句话整懵了,手别在腰上,差点收不住藏在身上的大刀。
苏梨好像丝毫没有察觉到危急,露出天真无邪的笑容:“你们天天都在这里吗?我看你们很厉害的样子,要不要跟我回家,我家里在招长工和短工,你们可以在我家住下。”
“……我们不需要,姑娘不想惹上麻烦就赶紧走!”
其中一个人突然满脸凶相,苏梨瑟缩着又后退好几步,又不解又害怕的看了他们好几眼才跑出巷子朝京兆尹府跑去,临了还嘀咕了一句:“真是怪人!”
她将天真烂漫、有钱没地方花的千金小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那群人丝毫没有起疑,反而在蹲回去的时候集体讨伐了刚刚那个凶苏梨的同伴。
“人家小姑娘一片好心,你那么凶做什么?”
“就是!长得也水灵,就是不知道吃起来滋味如何。”
“说起来老子都好久没碰过女人了。”
“……”
接下来的话题便荤得不堪起来,所幸苏梨走远了并未听见,也免污了耳朵。
亮了楚怀安给的那块玉佩,门卫很是恭敬地将苏梨迎进府里,看见京兆尹府四处悬挂着的大红灯笼,苏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散。
远昭国的男子较邻国而言普遍会高一些,可基本都身形修长,带着股子挺松的刚劲,只有人到中年,大多数才会变得肥头大耳,但即便如此,刚刚那群人的身形都还是过于高大魁梧,透着股子荒漠的粗犷,像屠夫刽子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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