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亮光很多,正是白日伤了苏梨的箭鱼,那些箭鱼像一把巨大的银扇在江面铺陈开来,从楚怀安他们的位置看下去,那是非常漂亮壮观的景象。
‘银扇’游到长老所站的地方以后,在江中缓慢划了个弧度,尖尖的扇柄对准长老,扇面则横铺在江上,莫名的有种两军对战的感觉。
“咦啊啊!”
一声高亢的吟唱自那位长老口中发出,江面立刻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那些箭鱼全都噼里啪啦的用尾巴拍打着江面。
长老继续唱下去,他的声音很大,极具穿透力,足以让岸边所有人都听清他的声音,却听不懂他在唱什么。
唱了好一会儿,那些箭鱼依然只是拍打着江水,像这一江水都沸腾将它们煮了一样。
楚怀安双手环胸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少年时不爱读书,看过不少游志,上面的人书写了自己游览各地见到的奇闻轶事,其中有不少就是各地传统的各类祭祀活动。
一些游志还会对祭祀中看似比较神奇的现象解释背后的原理,比如有的地方冒鬼火,其实并不是真的有鬼魂作怪,而是某些东西易燃罢了,再比如有的巫师能让水变颜色,是身上事先带了染色的颜料。
诸如此类,大多都是人为的。
但这种能让动物也配合的祭祀,楚怀安看的那些游志之中倒是鲜少出现。
楚怀安正回忆着自己曾看过的那些游志内容,整个‘银扇’从中间缓缓被撕裂破开,分成两半,中间赫然出现一道红线,那红线初时很淡很细,像一把利剑,渐渐地变浓,然后化为一个人形。
因为是在江中,人形并不是特别精细,只有一个大概地剪影,可以看出那是个女子,并非穿着裙子,而是偏男子膝盖的裤子。
“啊!是白天那个红衣姑娘!”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众人立刻恍悟。
“对对对!就是她!”
“她开祭的时候不曾下跪,是她惹怒江神了吧!”
“今天下午她也在江边,我看见她被守护灵伤到了!”众人越说越肯定江中那个人形就是苏梨。
在第一个人说话的时候,楚怀安眉峰一挑,如薄利的刀刃斜挑入鬓,挟裹着凌厉的冷芒就循声看了过去。
但挤在岸边看热闹的人实在太多了,又有夜色作为掩护,根本找不到说话的人是谁。
楚怀安又看了陆戟一眼,陆戟微微摇头:“已经走了。”
“看清长什么样了吗?”
“没有。”陆戟坦言,复又看向江面:“无妨,看看他要耍什么花招。”
说着话,江面的情况又出现了变化,被红色人形分成两半的箭鱼朝中间涌去,将那人形搅得稀碎,一江的水哗啦啦的响着,竟有种那人形被万箭穿心的错觉。
楚怀安抿唇,脸色难看到极点。
老东西真是花样作死!
“这……江神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杀了那红衣姑娘才能解气?”
有人犹犹豫豫的问,语气却透出一分兴奋,分明是要故意引导言论,楚怀安握紧剑柄,压着怒气没有发作,也没再费那无用功去人群里找那说话的人。
“不能吧,我今日瞧着那姑娘可是淮阳王身边的人呢!”
另外有个声音小心翼翼的提醒,众人顿时安静下来,是啊,那可是淮阳王的人,淮阳王怎么可能同意随便动他的人呢。
众人虽然信奉江神,但淮阳王那也是皇室贵体,自有祥瑞保护,不容侵犯!
神秘诡谲的祭祀吟唱之声断绝,站在水里的长老高举双手,仰天大喊:“请江神息怒!”
那些箭鱼摆动得更厉害了,像是在抗议又像是在发怒。
长老又往水里走了一点,水漫到他的脖子,跟在他身后的少女也往前走了一步,花灯有些许浸入水中,还差一点就会被水湮灭。
人群发出惊呼,似乎是那少女的花灯十分关键,绝对不能熄灭。
“今日之事我会好好处理,请江神息怒,护我漓州百姓平安无忧,为此,我愿折寿十年!”
那长老悲切的大喊,声音苍老,倒是十分情真意切。
只是谁知道他能活多久,他说折寿十年就真的折寿十年了?他怎么不说他愿三日后暴毙来为百姓祈福呢?
楚怀安腹诽,围观的百姓却并没有他这样的理智,全都被长老的自我牺牲感动,有的人甚至还撩起袖子抹眼泪。
这些人到底有没有长脑子?
楚怀安恨不得把这些人的脑袋挨个撬开看看里面都装的什么东西!
“谨之,你看!”
一直盯着江面的楚凌熙拍了楚怀安一下,楚怀安抬眼看见惊奇的一幕,那位长老还站在水中,身上那件黑羽长袍泛起幽蓝的光,好像在水底烧起来了一样,而那些箭鱼身上的光亮则一闪一闪变得微弱起来。
一刻钟后,刚刚还浮在江面的‘银扇’消失,成了一群死鱼的浮尸,而那长老则完完全全被光晕包裹,像是吸收了那些箭鱼的光。
不管那位长老用了什么法子做到的,这一幕无疑震撼了在场所有的人。
如果不是那箭鱼才伤过苏梨,如果不是这位长老将那江神的怒火引到了苏梨身上,楚怀安都差点相信这世上真的有江神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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