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忽可多还没学会远昭国语,所有沟通只能靠身边的人翻译。
酒过三巡,忽可多让人搬上一盆烧得正旺的炭火,炭火里放着一个烧红的烙铁。
忽可多让顾炤从这些女子中挑一个战利品,打上他自己的印迹。
这是胡人的传统,有战功的人,可以得到独享一个女奴的特权。
当然,在那时来看,这也是忽可多对顾炤的一个考验,看他是否真的叛离远昭,愿意投诚。
顾炤那时已经没了一只眼,大半张脸都被厚厚的纱布包裹,看上去诡异又惊骇,若不是已经相识许久,楚怀安都差点没认出他来。
顾炤没有过多犹豫,迅速从人群中挑了一个人出来。
他挑了苏梨。
他是亲眼看见忽可多把苏梨掳来的,他不知道镇北军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女人,所以他挑苏梨,也是在试探忽可多。
也许这个女人是忽可多安插到镇北军里的细作呢?
苏梨并不知道顾炤的打算,她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还是有点害怕。
毕竟,她也是第一次做俘虏。
顾炤把苏梨拉出去以后,动作非常迅速的抽出了火盆里的烙铁,朝苏梨脸上按去。
周围旁观的女子全都吓得尖叫起来,苏梨闭上眼睛,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落下。
烙铁被忽可多丢来的青铜酒杯砸偏,落在地上。
忽可多沉声说了一串胡语,旁边的人犹豫了一下才帮着翻译:“扈赫,殿下说这是他看中的人,你无权处置,请你另外再挑一个。”
“这是我先选的!”
顾炤平静的说,他的性子向来冷,哪怕做了战俘改了胡姓,也没有丝毫改变。
忽可多闻声面色微沉,其他喝酒吃肉的胡人勇士也跟着停下,凝神看着他们。
苏梨站在中央,好奇的看着忽可多和顾炤,确定自己之前并不认识他们。
那他们为什么因她起了争执?
顾炤和忽可多僵持了片刻,最后是忽可多的手下打破僵局,提议先玩个游戏助兴。
因为只有活下来的女奴,才有作为战利品被挑选的资格。
忽可多高兴的准许了这个提议。
楚怀安不知道这个游戏的规则,苏梨同样不知,她懵懵懂懂的和一群人一起被胡人驱赶到一个巨大的冰湖前。
冰湖上结了厚厚的冰,那些胡人用刀逼着女奴将鞋子脱下走上冰面开始跳舞。
冰面极冷,女奴个个被冻得尖叫起来,然而这还不算,那些胡人往冰面泼了热水。
冰面变得湿滑,因为被绳子拴着,一个人跌倒以后,其他人也会牵连着跌倒。
热水迅速变凉,冻结成冰,有人的脚被沾在冰面动弹不得。
苏梨尽量小心的避让着,衣服湿了大半,脚也冻得没了知觉。
她的脸色很白,只听见胡人猖獗的大笑,笑声像针,刺得她太阳穴突突的疼,神智也不清楚起来。
楚怀安就站在她旁边,徒劳的挡在她面前想要给她一丝保护,下一刻还是让她被撞翻在地。
倒地以后,一桶水兜头泼来,苏梨被浇了个彻底。
桶里是沸水,泼在身上尚未完全冷却,苏梨的脸立刻被烫得发红,她低低的痛呼了一声,很快脸上的水又结了一层霜。
一热一冷交替袭来,苏梨脸上一小片肌肤张裂开来。
她痛得快哭了。
在边关近一年,她坚强了许多,已经很久没哭过了,她现在一定痛极了。
楚怀安跪在苏梨面前,虚虚的环抱住她。
“阿梨……”
他在心底低唤,心脏痛得无法呼吸,下一刻耳畔却传来兽类压在喉间的低吼。
来不及回头,被虚抱在怀里的苏梨被一只庞然大物扑倒在地,因为冲击过大,冰面发出细细的碎裂声响。
在岸边围观的胡人发出阵阵叫好,楚怀安看见苏梨的肩膀被死死咬住,终于看清那只庞然大物的真实面目。
那是一只狼,更准确的说是一只狼狗,它比京中的狗体型足足大了一倍,毛发极旺盛,两只眼睛散发着幽绿的光芒,冷得可怕。
它咬住苏梨的肩膀,露出尖利的牙齿,血立刻从苏梨肩膀上喷涌出来。
血腥味刺激了它,苏梨来不及痛呼,就被它摇着尾巴甩出去。
冰面很滑,苏梨足足滑行了十多米的距离才停下,冰面上留下一片粘稠的血糊糊的痕迹。
就那么一下,楚怀安感觉自己的心也被那狼狗狠狠地撕下来一块,他无法想象,那时的苏梨有多害怕又有多疼。
他的意识来到苏梨面前,看见她半个肩膀露在外面,隐隐可以看见白生生的骨头。
苏梨躺在地上半天没爬起来,她很冷,浑身都疼,好像下一刻就会死掉,可意识还坚持着不肯昏过去,她听见那些女子被吓得惊慌失措的尖叫,听见狼狗的嘶吼,还听见那些胡人肆意的狂笑。
之前苏梨对胡人只有一个笼统的印象,不知道他们有多凶残可怕,也不知道他们天性暴戾,和野兽无异。
直到这个时候苏梨才深刻体会到陆戟和边关那么多将士这些年的坚守是为了什么。
苏梨希望自己能死在战场上,但不是这样白白死掉,至少……要再拉几个胡人陪葬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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