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平时,邵明泽会猜测是邵云平故意先设计了陈洛,抓住他的把柄后又用钱来诱惑他,叫他做了邵云平放入宏远的最合适的内jian。可是,在这之前,明明是陈洛先算计了邵明源。这样jīng明世故的一个人,怎么就会贪图材料商的那点好处,而且还就选择了一家和邵氏建筑有联系的材料商?
邵明泽想了许久,觉得这是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切都是陈洛的算计,算计着邵明源被邵家老爷子从邵氏踢走,算计着他自己的把柄送人邵云平手中,让邵云平自认为拿住了她。
这样的算计,陈洛到底是为了什么?
邵明泽考虑问题向来只看后果,这些算计的最后就是宏远倒闭了,夏宏远跳楼了,除此之外,其他的人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对邵氏来说,还算捡了个大便宜。由此可见,陈洛的目的似乎只是为了报复夏宏远,是利用邵云平来把夏宏远扳倒。
他那天去陈洛那里,就是确认这些事qíng。没想到陈洛就那样老实地承认了,还由着他恨恨地揍了一顿,只是求他:”不要把这事告诉苒苒,她会受不了。“
邵明泽怒极反笑,反问他:”既然你怕她受不了,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qíng?“
陈洛慢慢地垂下眼帘,说:”我开始只是想报复夏宏远,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爱上他的女儿。等我后来想收手的时候,形势已经无法控制了,所以我就想带着苒苒出国,叫她离开这里,一辈子都不要知道这些事qíng。“
邵明泽当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冷笑。他拳拳又去揍陈洛,正打着,苒苒就在外面敲了门。
偌大的办公室里,邵明泽用平静无波的声音叙述着事qíng的经过。苒苒一直微微垂着头,动也不动地坐在那里。
邵明泽停了下来。神色冷清地看向苒苒。
苒苒又沉默地坐了许久,才低声道:‘我都知道了,谢谢你,我先告辞了。”她说完,默默起身往门口走。
邵明泽见她脸色白得吓人,忍不住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问她:“你没事吧?”
苒苒的手已经扶到了门把手上,听到这话回身看他,想笑着说自己没事,可刚一张嘴却吐了一口血出来。邵明泽大骇,冲过去扶她。她的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块石板,直直地砸进他怀里,紧接着又吐了一口血出来。
邵明泽脸色大变,抱起她向外疾走,面上是从未有过的慌乱:“你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上医院。”
她扯住他的衣襟,微微弯着嘴角笑,问他:“我是不是就是一个傻子?”
邵明泽面上止不住发白,口上却只能安慰她:“他也有自己的苦衷,可能也没有想到结果会是这样。而且,他是真的爱你。”
苒苒微微摇着头,只是喃喃:“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他不知道陈洛这个局做得有多大,做得有多早。他jīng心策划,处处谋算,终于将夏家毁灭,将夏宏远bī上了死路,用同样的死法,给那个叫阿妍的女孩子报了仇。
邵明泽绷着嘴角,抱着她不发一言地往外疾走,招呼着助理赶紧下去开车,两人一同将苒苒送进了医院,一番检查之后,医生将邵明泽从病chuáng前叫走,避着苒苒跟他说:“病人吐血是因为qíng绪激动导致的胃出血,现在已经止住了。不过病人有严重的胃溃疡,再发展下去很可能就会癌变。”
邵明泽被“癌变”这两个字打得身体微微一晃:“癌变?”
医生瞧他面色实在难看,只得安慰他道:“只是有这样的可能,不过要是以后一直好好调养,避免病人qíng绪焦躁和劳累,也会慢慢好转的。”
邵明泽略略点头,出了医生办公室,一进病房却看到病chuáng上已经空了。
第二十章 岁月静好
苒苒接到邵明泽的电话的时候已经在医院门口上了出租车,听到他着急地在电话里问她在哪里,便很平静地告诉他:“明泽,我自己的身体我很清楚。我肠胃一直不好,就是一着急胃出血了,没事,谢谢你的照顾。”
邵明泽的声音依旧紧张,追问:“苒苒,你在哪里?你要去做什么?”
苒苒默了默,这才轻声说:“我要去哪里你清楚。放心吧,我没事,只是想去问一问他。不管事qíng的真相多么难堪,我总得去面对。”
邵明泽望了望手中已经挂掉的电话,铁青着脸在病房里转了几圈,最后还是拨了陈洛的电话,寒声说:“她都知道了。”
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动静。邵明泽皱了皱眉头,正yù再说时,就听得陈洛晦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我知道了。”
电话另一边的陈洛神qíng有些恍惚,抬眼茫然地看了看对面坐着的中年妇女。
中年妇女脸上露出担忧,忍不住问他:“陈助理,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陈洛的神志稍稍清醒了,淡淡的弯了弯嘴角,露出习惯xing的微笑:“我没事,我们接着说刚才的事qíng。”他掏出一张银行卡在桌面上给中年妇女推了过去,温声说:“宋嫂,这里是一百万,一部分是辰辰这几年的生活费和教育经费,剩下的算是你的薪水。宋嫂算是看着辰辰长大的,也知道他的脾气,希望这几年你能好好照顾他。”
宋嫂迟疑着不肯接那银行卡:“可是……”
陈洛笑笑:“宋嫂,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在夏家工作了这么多年,也大概知道他家的qíng况。苒苒虽然是辰辰的姐姐,但这么多年来他们姐弟面都没见过几次,感qíng也一直不算好。所以苒苒实在没有办法亲自抚养他,只能拿出卖房的钱来,由宋嫂代为抚养,直到辰辰成年。你放心,以后若是还有别的需求,只要给我打电话就好,我会负担所有费用。”
宋嫂这才收了卡,感叹道:“夏小姐已经算是很不错了,都不是一个妈,又没在一块儿长大,能在多少qíng分?她还这样管辰辰,真是够一意思了。亲妈能怎么样?还不是一个人在外面吃香喝辣的,连儿子都不管了。”
陈洛只弯弯嘴角,没说话。他辞了宋嫂回家,到了门口掏出钥匙开门。就这样简单的一个动作,平日里不知做了多少回,此刻却做不到了。他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吧,稳住手把钥匙cha入锁内,咔的一声打开了房门。
屋子没开灯,就在他伸手要开灯的时候,苒苒的声音从客厅的窗口处响起:“别开灯。”
陈洛闻声身体微微一僵,顺着声音找过去,就见她侧着身坐在窗台上,安静地看着他。他的心脏就在胸腔里扑通扑通地跳着,仿佛每一声都能听到。他舔了舔gān涩的唇瓣,回身虚掩上房门,然后一面脱着外套一面往她那里走,口中随意地问她:“苒苒,你在哪儿看什么呢?”
苒苒很快就看穿了他的意图,在他离窗口还有两三米的时候就突然喝道:“你别过来!”
陈洛只能停下脚步,把脱下来的外套丢到沙发上去,双手微微向外张开着,柔声安抚她:“好,我不过去。”
见他听话地站在那里不动,苒苒的神经慢慢放松了下来,转过头安静地看向窗外无边的夜色。外面的月色很亮,偌大的一个月亮银盘一般挂在夜空,照得屋里屋外一片淡淡的白。她突然轻声说:“我没事,就是想知道到底什么是绝望,什么是无路可走,只能从楼上一跳而下。”
她又转过头看他,问:“你说夏宏远在跳楼前想的是什么?阿妍呢,她又会想什么?”
陈洛整个身体几乎都在微微抖动,偏偏声线还在尽力地保持着平稳,淡淡地说:“苒苒,你下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苒苒忽地无声地笑笑,点头:“好啊,你告诉我啊,谁是阿妍?”
陈洛的喉结动了动,答道:“她是我的姐姐,本来是叫陈妍的,后来有了我,她就改随了母姓,叫顾妍。”
“原来是姐姐。”苒苒缓缓点头,看着他,“和我通信的于文奇是谁?”
陈洛答道:“是我。”
“宏远的内jian呢?”苒苒又问。
“也是我。”陈洛轻声答道,“一切都是我设计的,是我设计了彭菁接受杂志的采访,故意激起她和你母亲的矛盾。我又伪造了亲子鉴定书,把你推到夏宏远面前,让你母亲起了夺下宏远集团的野心。也是我,联合了邵云平,把宏远集团一步步地bī到了绝境。”
他缓缓闭了闭眼睛,把其中的悲怆和绝望统统压入心底:“只是,我没想到你母亲回去开车撞人,也没想到最后夏宏远会跳楼自杀。”
他终于说完这一切,心中忽地有一种解脱般的快感。终于都说出来了,不用再去想该怎么隐瞒,不会再被这秘密压得喘不过起来,不会在每个深夜都遭受内心的拷问。
陈洛看着她,说:“苒苒,你下来。不管你怎么恨我,也不管你要怎么报复我,我都接受。”
苒苒怔怔地看了他片刻,果真从窗台上跳了下来,光着脚向他走过来,在离他很近的地方站住,仰着脸看他,问:“我怎么能报复你?你手段高明,不留把柄。我母亲下半生身陷囹圄是因为她杀了人,而她杀人只是因为她的贪yù。而我的父亲,他的跳楼是因为公司破产。而公司破产也是因为他的贪得无厌。陈洛,你什么也没做,你只是把他们的yù望都引了出来,然后一步步地引着他们走上死路。”
“苒苒。”陈洛轻声叫着她的名字,伸手去触她的眉眼,试图抚去其间的冷意,“很早以前我就已经后悔……”
话没能说完就消散在了嘴边,他的眼睛倏地瞪大,愣愣地看着她。
握在手中的水果刀已经深深滴cha入了他的腹部,她仍仰着脸,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陈洛,我没你的手段,所以,我只能用简单的办法。”
陈洛踉跄地后退了两步,扶着腹部慢慢坐倒在沙发上。水果刀还留在他身上,血沿着刀刃慢慢涌出,很快就湿透了他的衬衣。他抬起头向她笑笑,抖着手从身旁的纸巾盒里抽出纸巾,仔细地将刀柄擦拭gān净。然后抬起自己的手慢慢握上去,留下指纹,跟她说:“给邵明泽打电话,叫他过来。”
苒苒没有动,站在那里看着血不停地从他身上涌出来,湿透了衬衣,又滴滴答答地落在沙发上。她身上的胆量和力气终于全部耗尽,缓缓地瘫倒在地上,颤声说:“我会给你偿命。”
陈洛缓缓摇头,脸色因为失血而迅速苍白:“苒苒,我不怕死,可我不想让你死。”他挣扎着站起身来,拿了手机给邵明泽拨电话,喘息着说:“你快来我家,出事了。”他顿了顿,短促地呼吸了两声,又补充道:“叫穆青也过来。”
邵明泽与穆青都来得很快,两人在楼门口碰到面,对视了一眼便一同往楼内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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