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将信将疑,“真的?”
“千真万确。”我答。
“不会吃了贫僧?”和尚又问。
“只要你不吃它就成。”
和尚这才敢偷眼去看地jīng,瞧它还在那里蹦个不停,便就又小声问我道:“它在说些什么?”
虽然这许多年来,我已是能熟练地召唤地jīng,可这地jīng的语言,却仍是不大通。我想了一想,遵着这地jīng的一贯风格,估摸着说道:“许是再说你才是妖怪,你们一家子都是妖怪。”
这和尚听了,道:“这却是错怪贫僧了,待贫僧上前与它说道说道。”
我瞧他竟真要上前与那地jīng理论,忙一把拉住了他,“你快省省吧!逃命要紧,逃命要紧!”说完,又转头去看那地jīng,又道:“你也别蹦了,快些带这和尚从密道出谷,待回来,我再谢你。”
地jīng闻言冷哼了一声,傲娇地扭过头去,不理我。
我只得又威胁它道:“你若不去,我回头便将你送给红袖,她正一心想捉了你熬汤,养颜美容呢!”
地jīng这才肯听命,嘟着个嘴,老大不qíng愿地领着那和尚往后门去了。我站在那,直待他们消失不见,这才自己往前面去寻huáng袍怪。
dòng外,huáng袍怪与那和尚的两个徒弟各施法术,于半空中打得正是热闹,阖山dòng的小妖都聚在了山门外,有助威的,有叫好的,还有纯属嗑着瓜子看热闹的……各处都吵吵嚷嚷,妖满为患,我一路行来步步艰难,甚是不易。
妖群之中,红袖一个回头瞥见了我,忙举高了手臂向我示意,又用力把身边的一撮毛推开了,拍着那费力腾出来的空当,叫道:“公主!这边有地,坐这边,角度好!”
我费力地挤过去,在红袖身边坐下,也随着众人仰头往天上看去,只见半空中雾绕云迷,隐约看得到几个身影在其中穿梭搏斗,伴随着隆隆轰鸣之声,不是这边山头少了一块,就是那边沙岭缺了个口,时时都有误伤。
我看得心惊,忙问红袖道:“qíng况怎样?”
红袖目不转睛地盯着空中,兴奋答道:“jīng彩!”
这xing命相搏的事qíng,又是以一敌二,竟然也能用“jīng彩”来形容?我闻言默了一默,才又问道:“大王可有凶险?”
“没有,没有!”红袖忙摆手,又一脸骄傲地说道:“那两个怂包加一块都不是咱们大王的对手,若不是大王想生擒他们两个,早就一刀看成两半了!瞧着吧,再多几个回合,大王定就要把他们两个捉回来了!”
一个放走已是不易,可别再往回捉了!
我灵机一动,忽地用手捂住了胸口,低低地“哎呦”了一声。不想身边红袖看热闹看得太过专注,竟是没搭理我。我只得侧身往她身上栽倒过去,手捂着胸口,低声呻吟不停。红袖这才察觉到了,转头看我一眼,急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公主?”
我只做出痛苦难耐的模样,困难说道:“心痛病突然犯了,快叫大王回来!”
自那年素衣手提斩妖剑闯院,我被她剑气所伤,便落下了个“心痛”的毛病,时不时地就要发作一场。红袖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一面扶住了我,一面吩咐另一侧的一撮毛,叫道:“快,快!叫大王回来,公主又犯病了!”
一撮毛忙跳到了高处,扯开了嗓子大声喊道:“大王,大王!公主又犯病了!”
这下可好,不只那半空中的huáng袍怪听到了,满山满谷的妖怪也都听到了,齐刷刷地往一撮毛那里看了过去。一撮毛愣了一愣,忙就用手指向我,于是,那千万道目光便就又汇集到了我的身上。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装死,倚靠在红袖怀中,低声呻吟。片刻之后,只闻得阵阵惊呼,huáng袍怪竟就弃了那两个和尚,按落云头直落到我近前,将我从红袖怀中拉出,一把抱起,疾步往dòng内走去。
我生怕露馅,赶紧将头埋入他怀中,不敢言声,就听得桃花仙的声音突然从一旁响起,急声问道:“大王,眼看就要捉住那两个和尚了,您突然就这样回来,岂不是前功尽费?若是叫他们两个跑了怎么办?”
我一怔,抬头看去,见桃花仙竟不知何时来了,就正正拦在路前,不肯让开。
huáng袍怪冷声喝道:“让开!”
桃花仙咬了牙,却是不肯让开,又道:“公主这病已是旧疾,一时半会儿也不碍事。可那猪八戒与沙和尚若是逃了,却是大事!大王不如先把公主jiāo给妾身照料,待捉了那两人回来,再来与公主治病!”
我闻言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抓紧了huáng袍怪的衣襟。
他垂目扫我一眼,复又抬头去看桃花仙,寒声道:“让开!你若想抓那两人,自去抓便是!与我何gān!”他说着,又高声唤柳少君,吩咐道:“守好山门,莫叫那两个和尚趁乱混进dòng中!”
柳少君恭声应诺,桃花仙却是梗着脖子不肯让路,又道:“大王!三思!”
huáng袍怪冷着脸,未再说话,只一个法术将桃花仙弹到了一旁,抱着我疾步进了dòng中。就听得桃花仙在后嘶声喊道:“大王!白骨夫人的仇便就不报了么?”
huáng袍怪身形微顿了下,随即就又大步往前走去。
我心中诧异,忍不住问他道:“她什么意思?报什么仇?白骨夫人怎样了?”
huáng袍怪淡淡答我道:“白骨夫人被这和尚的徒弟给打杀了。”
我听得心中一惊,失声道:“打杀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日的事qíng。”huáng袍怪面无波澜,又低头看我,却是问道:“好好的,心痛病怎么又发了?你现在觉得怎样?不是叫你在dòng中等着么,怎么也跟着出来凑热闹?”说话间,他已是将我抱入了dòng中密室,放置在chuáng榻之上,“你忍一下,我马上取内丹出来给你疗伤。”
我一直震惊于白骨夫人被杀之事,此刻才得回神,忙一把抓住了他手,盯着他问道:“可是也因为想吃唐僧ròu的缘故?”
huáng袍怪面上一怔,随即便就反应过来,沉目看我,问道:“你心痛病没犯?”
“没犯!”我坦然承认,只盯着他,“我叫你回来,就是想问一问你,这唐僧ròu是怎么回事?你也要同他们一样,要吃唐僧ròu以求长生不老,是么?”
huáng袍怪不答,只垂下了视线。
我心中沁凉,不觉苦涩地笑了笑,又问他道:“你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话吗?‘你既无法长生,我便同我终老,不论如何,我陪着你便是。’还记得这些话吗?还是因为时日久了,你便都忘记了?”
他抬眼看我,沉声答道:“我没忘,百花羞,我没忘。”
“那为何你也要抓唐僧?”我质问,“不是为吃他的ròu,你好端端的抓他做什么?难道是要为白骨夫人报仇?可她有何仇好报?若她无缘无故便就被那和尚的徒弟打死了,纵是我们与她没有来往,也该出面替她求一个公道。可她是因何死的?她要吃唐僧ròu,这才被人家徒弟打死了,又怨得了谁!”
huáng袍怪微微抿唇,片刻后才说道:“我从不求长生,捉唐僧并不是为自己。”
“既不是为了自己,那就是为这谷中的妖怪们谋福利了?”我反问,眼中不自觉的含了泪,涩声道:“你刚才问我为何不在dòng中安心带着,为何要出去跟着凑热闹。因为,因为我听到我两个孩子在商量这唐僧ròu要怎么吃,他们问我人ròu好不好吃。”
huáng袍怪听得愣住,怔怔看我。
我努力扯了扯嘴角,苦苦一笑,又继续说道:“我从未在意过你是人是妖,你既愿为我去受那天雷之罚,我便甘心与你为妻,生儿育女,相守一世。可是,huáng袍郎,我是人,我是人呐!我的孩儿来问我人ròu好不好吃,你叫我如何答他们?来,你来告诉我,人ròu到底好不好吃?”
huáng袍怪不言,却伸手揽我入怀,轻抚我的发顶,低声解释道:“唐僧是自己撞进门来的,并非我存意去抓。桃花仙随即追到,少君他们皆已知吃唐僧ròu可以长生不老,我这才想着顺水做个人qíng。本想瞒住了你,既然你已经知道了,我不再管此事便是。”
他叹一口气,又道:“两个孩子那里你也放心,我不会叫他们去碰唐僧ròu。”
我闻言心中略松,却从他怀中挣脱出来,抬目看他,问道:“我曾与你说过,我本是大夏国的公主,并非这宝象国的百花羞,梦中被人提了魂魄到此。你可还记得?”
第67章 四个西去的和尚(3)
huáng袍怪微笑点头,“记得。我还曾为了你这句话找遍了四大部洲,却也未找到什么大夏国。你老实告诉我,那不会只是你做的长梦,也如庄生梦蝶那般,非不清真假,又拿来糊弄我的吧?”
“不是糊弄你。”我摇头,又道:“梦中那人还曾与我说了一句话,因着你与苏合有‘一世之约’的缘故,我便没告诉你,怕你更误会我那梦是自己胡诌了来骗你。”
“什么话?和苏合又有什么关系?”huáng袍怪奇道。
我抿了抿唇,这才答他道:“梦中人说我有一世姻缘在此,这才提我魂魄前来,待遇到四个西去的和尚,便是这缘分终了之时。”
huáng袍怪眉头皱眉,“此话当真?”
我点头,又道:“唐僧加上他那两个徒弟已是三个,万一再招来一个,这可就凑齐四个之数了,你我这一世的缘分,怕是也要尽了。”
“胡说!”huáng袍怪冷声喝道,凝目看我片刻,却忽又笑了笑,安慰道:“不过是个梦,做不得真,俗话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定是当时选驸马选得多了,才会做出这样的梦来。不过,你也别急,不管怎样,我放了那唐僧与他徒弟就是。”
“真的?”我忙问道。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huáng袍怪许是打斗得有几分累了,自己也在chuáng边坐下,颇有些不满地看我一眼,又道:“以后不许再拿自己身体说谎,有话你说便是,好好地咒自己做什么,白白害我心惊。”
“好,我以后再不会咒自己。”我忙点头应下,又问他道:“你怎么放唐僧与他徒弟?先不说柳少君他们,只桃花仙那里,如何jiāo代?”
huáng袍怪闻言扯了扯唇角,露出几分不屑,道:“这有什么难的?就说唐僧逃了,我不吃唐僧ròu,懒得再去捉就是了。至于桃花仙那里,我何须向她jiāo代什么?她若有本事,自去捉拿唐僧,与我何gān?你放心,她不是那猪八戒与沙和尚的对手,否则也不会一路跟到碗子山来了。”
他说着,便就站起身来yù往外走。
我忙一把拉住了他,问道:“你做什么去?”
他笑笑,道:“还能去做什么?叫人去偷偷放了那唐僧,jiāo于他两个徒弟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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