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各归各位!
我凄然而笑,“就这般?”
孙悟空不答反问:“不这般,公主还想哪般?”
我又问道:“奎木láng就这样应了么?”
“应了应了。”孙悟空颇有些不耐烦了,又道:“非但应了,还谢玉帝恩qíng呢!”
正说着,那猪八戒与沙和尚两个举着兵器冲进dòng来,高声问道:“师兄,有妖jīng留几个给我们打打!”
孙悟空回头看了一眼,笑道:“满dòng的小妖早已被我老孙打绝,老妖也回了天庭,你两个来得晚了。”他说完,又施法撤了我面前屏障,道:“公主,这过去的事就莫多想了。走吧,我们兄弟带你回朝,叫你与父母团聚。你闭上眼,我好使个缩地法。”
我却未闭眼,恍恍惚惚间,有无数光影从眼前一闪而过,先是波月dòng内外的尸横遍地、血流成河,然后便就是高山峻岭,田野村落,待宝象国的繁华都城也闪过之后,景象终于停在了那宫城之内。
十三年前,我被那huáng袍怪从宝象国摄来碗子山,惊慌恐惧之余,唯一的念头便是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有可能回到大夏,再见父亲母亲。
十三年后,我又被这孙悟空从碗子山带回宝象国,万念俱灰之下,仅存的念头也是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重返碗子山,寻回我的两个孩子。
还是母亲那句话说的对,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只有活着,才有改变的希望。
金銮殿上,除了宝象国国王和王后,一众文武大臣并后宫嫔妃也尽数都在,瞧见我跟着孙悟空他们现身,众人一时表现各异,怜悯者有之,惧怕者有之,还有那么几个,眼中难掩厌恶与不屑之色。
那国王与王后瞅了我半晌,这才双双走上前来,王后毕竟是百花羞的生身之母,面上只见痛惜与怜悯,一把将我搂入怀中,泣道:“我苦命的百花羞,怎就叫你受这般的苦!”
那国王站在一旁也是抹泪,又转身去谢孙悟空。
却有那好事的问孙悟空道:“不知那huáng袍怪是何妖怪?”
孙悟空笑了一笑,把前话重又说了一遍,待说明huáng袍怪并非妖怪,而是天上奎星,而我也为玉女转世之后,殿上众人神色这才转好。那王后反应最是迅速,忙就双手合十,朝天拜谢道:“谢天谢地,不想那驸马竟是天上的星君神将,倒是也不算rǔ没了我的女儿。”
后宫那些嫔妃更是一拥而上将我团团围住,或抹泪,或欢喜,一个个对着我嘘寒问暖起来。也不怨大家势利,毕竟在世人眼中,这星君的弃妇与妖怪的老婆相比,前者要光彩了许多。
我这里被后宫众人围住了抒qíng叙旧,孙悟空与两个师弟却跟着众官去朝房里解救师父。
据说huáng袍怪昨日确是入朝认亲了,他相貌英俊、仪表堂堂,只言自己乃是碗子山波月庄庄主,十三年救百花羞公主于虎口之下,反污唐僧是修炼成jīng的虎jīng,然后用半盏净水把那唐僧变作了猛虎,锁在了朝房铁笼内。
孙悟空法力高qiáng,又用一钵盂清水把猛虎变回了师父。
待他师徒四人重回殿上,后宫的端妃刚刚对着我抹完眼泪,把位置让给了挤上来的徐昭仪,后面还排着丽嫔、兰嫔等等一众嫔妃,许多美人年纪看着比我还小,见都不曾见过,看来是后来才入宫的。
我踮起脚尖,于人群深处挥了挥手,高声叫道:“唐长老!”
唐僧这才发现了我,也踮着脚看过来,扬声问我:“公主有何事?”
我奋力拨开人群,挤到他的面前,伸手向他讨道:“我那荷包呢?还我。”
那是huáng袍怪送我的荷包,可以驱láng避虎,我日后若想逃出皇宫,再回碗子山,那东西至关重要,不可缺少。
唐僧愣了一愣,忙垂目念了一声佛号,苦口婆心地劝我道:“公主,前缘既了,这睹物思人之举不过是空惹烦扰,最最要不得!何必还要再执着于那等俗物?不如尽数抛下,只身向前,方得喜乐!”
我手就摊在半空中,动也不动。
唐僧面露几分尴尬,小心地看了看左右,这才又小声说道:“大姐,你要那荷包也没用,瞅见了空惹心烦,不如就送给了贫僧,日后行走野外,也算个防身护体之物。哈?”
“还我。”我仍是坚持。
他这才磨磨唧唧地从怀里掏出那荷包来,颇为不舍地放入我手,又念一声佛号,低叹道:“孽缘,孽缘。”
我未理会他,只把那荷包小心放好。
王后从一旁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袖,小声埋怨道:“是个什么要紧物件,还非得硬讨了回来?既然那唐长老喜欢,何不就送了他,也好做个人qíng!”她说完,又转而去看那唐僧,满面堆笑,道:“高僧千万莫与我这小女计较,若是喜欢荷包,本宫这里有的是,回头送一些给您就是!”
唐僧吓得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使得,使得!”宝象国国王一旁应道,又命小内侍传令下去,整饬素筵,大开东阁,以谢唐僧师徒之恩。
那王后则独拉了我往后殿走,待到无人处,这才停下脚步,低声叹道:“我的傻孩子,你好容易才得回来,怎敢与那些和尚计较?若惹恼了他们,说了实话出来,你要如何自处?要知道这世上人言可畏,舌头底下压死人啊!”
她说着说着,眼圈就又红了,双手来抚我脸,怜惜道:“我可怜的女儿,怎就落入妖怪之手,被他磋磨了这十三年,真是要心疼死母后了。”
第75章 十三姻缘一朝尽(3)
瞧她这反应,许是还以为huáng袍怪真是妖怪。
我想了一想,便就与她解释道:“母后,他不是妖怪,而是天上的奎星。”
王后却是抹泪,埋怨道:“你这孩子,对着母后还说这些假话做什么?他若真是什么奎星,又怎会吃人?”
我听得一愣,“吃人?吃什么人?”
王后面上难掩惊恐之色,道:“昨天他入朝认亲,你父王瞧他仪表非凡,真把他认作了驸马,特命他留宿银安殿,又安排了筵席与他。不想他夜里醉酒后却变了嘴脸,殿内十八个侍候的宫女只逃出十七个来,有一个就死在了里面,被他吃得gān净,只留了一片血迹!”
我一时怔住,颇有些反应不过来。
huáng袍怪滞留宫城不归已是叫我百般不解,不想这后面发生的事,听起来更是叫人匪夷所思。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叫他一反常态,在那银安殿内饮酒吃人,宿醉不醒?
那王后还当我是被吓住了,忙又来哄道:“好了,过去的事都莫再想了,从今以后,你还是我和你父王掌中的宝贝,这宝象国的三公主。不过,你且记着,日后不论后宫那帮碎嘴子怎么问,你只咬定了那怪是奎星下凡,千万莫说漏了嘴。我也叫你父王早早打发那几个和尚西去,省得再出什么纰漏。”
王后就是王后,论起心计比那国王可能还要多上几分,也不知她到底做了些什么,第二日一早,那唐僧师徒四人便就坚持辞王西去,不肯再多留一天。国王亲率了大臣送到城外,几次洒泪,告别场面那叫一个感人。
作为被解救人员,不管我心里对这师徒四个有多少怨恨不满,也只能一路陪同相送,故作不舍之态。
临分别时,我特意把唐僧叫到一旁,小声嘱咐他道:“唐长老,您那大徒弟本领虽大,却是个心肠狠硬之人,稍有不如意,便会对人喊打喊杀,没得半点慈悲心。您需得多提防,以免他惹祸。”
唐僧垂目念佛,小心瞥一眼远处的孙悟空,压低声音回我道:“贫僧心里清楚,不过这猴子本领大,取经还得指着他出力呢!”
既说了孙悟空的坏话,还要再说说那猪八戒的好话,如此这般,才能离间他们师徒几个。我又道:“您那二徒弟,瞧着却是个老实忠厚的,您凡事不如多和他商量商量,听一听他的意见。”
“晓得,晓得。”唐僧竟是点头,顿时把我当做了知己,真心实意地说道:“八戒虽懒馋些,却是个实诚人,又厚道。”
他既然这般想,我也就放心了。
我就站在城门之外,眼看着那师徒四人的身影渐行渐远,终都变作小小的黑点,消失不见。十三年前,那梦中之人所言果然分毫不差,我与huáng袍怪的姻缘,终了结在了这“四个西去的和尚”手上。
只可惜姻缘虽了,事却未了。
很久以前,母亲曾百般jiāo待过我:在这世上,人最可靠的只有自己,至于他人,你可以利用,却不可倚靠,更不可依赖,无论这人是谁,无论这人曾对你说过什么,又曾许诺过你什么。
我当时年少,并不能懂此话的深意,直到此刻,方才真正明了。
时已入秋,天气似是在一夜之间就凉了下来,宫女从后为我披上披风,恭声禀道:“公主,大公主与二公主俱都到了,王后娘娘请您回去与姐妹相见。”
我点点头,转身进了城。
待回到后宫,三宫六院的嫔妃已是到了个齐全,百花羞两位早已出嫁的姐姐也俱都进了宫,一左一右地拉住了我,又是一番感慨,几番抹泪。我虽与她们姐妹qíng分不深,可看到这个,心里也不觉有些难受,跟着掉了几个泪珠。
后宫众妃嫔纷纷上前来劝,好容易消停下来,又听得有人奇道:“咦?义安公主怎么还没到?”
我听得一愣,正想这义安公主是个什么人时,王后已是解释道:“那是你父王从宫外认回的义女。十二年前在千佛寺外,她曾救过你父王xing命。当时你父王与我百般寻你不到,正是心伤,瞧见她不由想到了你,便就认了她做义女,封了义安公主。”
徐昭仪那里不由赞了一声,道:“要说陛下认回的这位义女,可真是好人才!不论是相貌还是才qíng那都是一等一的好,偏偏为人还怜贫惜弱,仗义直言,那年救驾之事就先不提了,便是公主这次得救回朝,也得多谢她呢!”
我听得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问道:“此话怎讲?”
徐昭仪抿嘴笑得一笑,正要开口,不想她身边的丽嫔却是嘴快,抢着说道:“唐长老这次入朝,本是见不着陛下的,恰逢义安公主侍奉在旁,劝了陛下一句,说唐长老乃是上邦圣僧,不好不见,陛下这才宣了唐长老上殿,又因此得见了唐长老捎来的公主家书。公主您说,是不是得多谢义安公主?”
正说着,那边有小内侍过来传话,说义安公主到了。
这位公主看来很有人缘,一听说她到了,不止那些低级的嫔妃都自动起身迎接,便是我那二姐都探头往门口望去。我一时好奇,也不由跟着众人看了过去,可待看清楚刚刚进殿的丽人模样,却是一下子愣住了。
十多年过去,海棠姑娘却依旧年轻貌美,楚楚动人,穿一身水绿色衣裙,一眼瞧去,仍嫩得跟棵水葱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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