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无心不嘲笑他,还认真回答道,“家师一切安好,我出棺后在霸州曾和她一遇,她似乎又研究出不少新乐子。”
碧落道人端详她许久,眼神朦胧悠远,似是在看她,又似是透过她在看其他人,出神了好一会,才长叹一声,“既然你和臭小子这么巧遇上了,我也和你说一个故事吧......”
这几日他给她看诊时常常心不在焉,欲言又止,沈无心早想到他要来说些什么了,只是没想到这故事还和楚碧城有关系。
西域有拜月一族,男子成年后在外游牧,女子在驻地扎营育儿。
只是经年累月,总会有男子不愿离家,而女子向往中原的风土人情。
楚碧城的娘和食梦仙便是其中之二,她们师从大祭司,各习所长,最后结伴出逃。
只是她们没想到,她们中的一个能歌善舞,一逃便栽在了秦淮销魂楼,一眼看上了孟无琤,从此开启了一年孽缘;而另一个身怀无妄神功,自立门户,建立地貘坊,成为传说中的食梦仙,还和碧落道人有过一段无果之缘。
沈无心听了,脑海里许多细碎的线索被串联起来,渐渐成形。
她说起师父的行踪,碧落道人还骄傲道,“她地貘坊能不停变化,我奈何轩难道就不是隔日移动?总有一天我会追上她的。”
那模样似乎很乐在其中。
沈无心细想之下,总有一点没想透,“我师父为人并不强势,您到底是怎么气走她的?”
碧落道人略尴尬地干咳一声,难道端起了长辈架子,“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就不要过问了。”
沈无心被他的表情逗笑,也不逼他了。
碧落道人拿出一个长匣子,里面是一件似琵琶非琵琶的乐器,“这是她们拜月一族女子的定情信物,我学了许久也不会弹,想来你是会的,就当我送你的见面礼吧。”
沈无心见了那熟悉的胡不归,灵机一动,从衣襟内拿出挂在颈间的金娘子,问碧落道人,“难道金娘子也是信物之一。”
碧落道人对上她狡黠的眼神,哈哈一笑,“聪明,金娘子是拜月一族男子的信物。”
“拜月一族是游牧民族,金娘子便是族人的根,只要家中人摇铃,男子就会知道回家的方向。”
说着,他看了眼沈无心颈间的金线和金娘子,“拜月族人忠贞,戴上便无法取下,因而一生只能交给一个人。”
沈无心听出他言下之意,想到自己的师父和楚碧城的娘亲,轻叹一声,真心从不是信物可以锁住的。
但再想起楚碧城给她金娘子时的场面,心头如有潮汐拍岸,久久难平。她小心地把金娘子贴身放回去,理好了衣领,抱起胡不归,轻拨一下,便是珠玉之音。
碧落道人刚刚略带恍惚的表情被那声音唤醒,她才得意地一笑,“这一曲就当我的见面礼好啦。”
被她用自己的话堵回来,碧落道人笑着摇头,静静坐着听她唱。
“画鸭懒熏香。绣茵犹展旧鸳鸯。不似同衾愁易晓,空床。细剔银灯怨漏长。几夜月波凉。梦魂随月到兰房。残睡觉来人又远,难忘。便是无情也断肠。”
此时银月如钩,初上天幕,月色淡淡,流泻于亭内。
少女嗓音俏丽婉转,唱词却是孤寂惆怅。
楚碧城拎着谷子回来,一直倚着门洞看她。
这词他母亲尚在世时,也常在不歇斯底里时唱起,只是此时少女身在世外桃源,而非大漠无垠,身上大均朝的衣裙精美,而不是被中原人唾弃的胡服。
碧落道人显然也看到徒弟来了,在沈无心唱完后朝他“啧啧”嘲笑。
沈无心听了也转过头来,见是他,便笑弯了眉眼。
楚碧城回以一笑,过往的记忆渐渐模糊,只余面前的笑靥。
“欸,沈姑娘身体虚弱,你们俩大老爷们也是吗,都不来帮忙的,师父你还笑,脸呢?”
冷画屏捧着酒进来,后边跟着拿着菜和蜡烛的银烛和秋光。
沈无心放下胡不归,过去接过银烛手上的菜,楚碧城这才伸手把她手里的菜拎走了,换上了秋光手里的蜡烛。
“这是我发明的特制蜡烛,你这疯子休想抢走。”秋光拽楚碧城的衣摆,无奈敌人太强大。
碧落道人终于发话,“秋光,你去搬凳子,男子汉怎么能让银烛去搬。”
碍于师父手上自己的把柄,秋光垂头“噢”了一声,搬凳子去了。
银烛噗嗤一笑,指着光说不干活的碧落道人,“师父,您真不要脸。”
小女孩表情天真,说话倒是一点不客气,碧落道人谁也不怕,就怕小丫头,最后灰溜溜地跟着去搬凳子,惹来沈无心和冷画屏的笑声。
屋子里。
手里拎着两张凳子的碧落道人看着院内的热闹,笑道,“这怕是贫道过得最快活的除夕了吧。”
秋光看着让奈何轩喧闹的根源,尤其他惦记已久却被“疯子”拐走的“中了暗香疏影的尸体”,撇了撇嘴,“吵死啦。”
眼神却没有从院中移开。
扬州城,清镜书院。
孟珏听完云仙卫的回报,面沉如水,唇角却依稀带着笑意。
矛盾的表情让回报的云仙卫头弯得更低,问道,“盟主,要动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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