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连“庄主”和“云夫人”也不叫了。他此番前来,一为名望,二为求财。如今求财无望,还掀出如此滔天大浪,年轻弟子看不清,他却是明白,得先稳定军心,趁机出头,扬名立威,巩固无相派的地位,说不定下一届武林盟主便是他了。
正道中人本还碍于面子不愿承认,可面对此等铁状,已不再是谣言可掩盖的了。何况岳荀乃四大派掌门之一,又是长辈,便有不少正道弟子跟着站队。
云夫人紧盯着沈无心,那眼神像是要撕了她。她无名指和尾指上尖锐的指甲套随她握拳的动作深深刺入手套内,黑色的手套泛着潮湿的血色。
她没有回答,一直沉默的孟珏却悠悠开口,“阿鸾说得不错,而且除此之外,她还没说,你们的老盟主,是如何从小不待见他这个嫡子。若是我没有当日所为,今日的盟主,该是姓楚了,朝廷也早对武林动手,而非继续与我正道虚与委蛇。”
他身侧的九殿下冷笑,人群中的不少正道弟子却为之动容,他们方才不说,便是不想毁去盟主光风霁月的形象,可没想到盟主竟然自己开口了。
孟珏淡淡扫了他们一眼,“我今日自投罗网,是给大家一个交代,只是这个交代,大家敢要吗?”
他视线没有落在任何一个人身上,众人却只觉得身如刀割,他们害怕的根本原因,不是什么正道的支柱倒塌,而正是孟珏所言,这个交代他们要不起。
在场的正道中人,皆是有名有姓之辈,却正因如此,他们也仰赖着这些邪恶传说的名头,干了不少借刀杀人、顶名作恶、□□掳掠之事。方才的那些事实一曝光,他们打着正道旗帜所做的丑恶之事,便跟着不证自明了。
而且当年清镜书院和明月山庄之事,若无朝廷介入,孟珏根本不可能得手。陛下对两大世家有想法,他们又怎么敢出头?即便是沈琅,也只能让他自求多福,谁让他的妻子生下鹿神后代,谁让他传出了宝藏的传说,谁让明月山庄坐拥江南财富呢?
正道众人一下陷入了沉默,内城只余邪魔两道的嘲笑,和九殿下不客气的指责。
云夫人面纱一动,目光却没有看向众人,只恨恨地刮着沈无心,“你娘才是贱人,若不是她勾引琅哥,琅哥怎会先看见她?若不是她,琅哥当初该先遇到我,明月山庄的庄主夫人也只能是我,你们两个小畜生苟活至今,不过是我大仁大义,对你客气罢了。”
“哦?”沈无心不为所动,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些悲悯和嘲讽,伸手在冰上一推,触动机关,最大的两栋建筑朝两旁移开,露出了完整的冰面,和冰面上那琉璃桌。
桌上一雪白的折子竖立,正是那云中雪笺。
“你不妨自己看看我爹是怎么说的吧。”
云想容见了那雪笺便已闪身过去,沈无心说那话时,她已如珠似宝地捧着雪笺看了起来。
那雪笺上的字体铁画银钩、行云流水、遒劲有力,正是沈琅的字体。
只是那字以血写就,越到后来便越显凌乱,显然是沈琅死前强撑着把事实写完,才绝息而去。
正道众人看着沈琅的死状,脑内不由想象他是如何写就这一血书,心中又惊又怕,还有一丝油然而生的敬佩和惭愧。
云夫人对他们的反应置若罔闻,只是看着那云中雪笺,似哭似笑,“琅哥还是没忘记我,即便他死,也得亲手写下我云想容的名姓。”
明月山庄的弟子们只觉得背后发寒,他们竟然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即便有些老人有所警惕,却也不敢追究,由这疯女人摆弄至此。
云夫人语带颤抖,脸上的面纱掉落犹不自知。
众人见了,却倒吸一口凉气。
云思君自出离霜宫便是公认的武林第一美人,云想容作为她的妹妹,虽不及她,但也差不到哪去。
如今她正是极有韵味的年纪,眉眼自是风流,以前还有不少人意淫她面纱后的面容,只是众人怎么也没想到,面纱之下,那张脸竟毁至此——脸颊处竟嵌入了那枚红莲令,那东西似是活的,在她脸上游来游去,留下道道血色蛛丝,它全然不觉,还不时停下蠕动,让那蛛丝的血色加深。
那红莲令本应在她手心,也不知是何等邪物,怎么就从她手心移到了脸上。
云想容缱绻地以面蹭过云中雪笺上的血迹,似那雪笺是她情郎一般,只是她抬眼看见沈无心脸上沉静的表情,还有侄女和姐姐越发相似的面容,便忍不住嘲讽,“你身中暗香疏影已有十年之久,早已药石无效,你还想活着出去?你们都要死,你们这对小孽种,今日都要死在这。”
未等沈无心开口,她便已冲了过来,伸手要把脉。她动作突然,即便被楚碧城格去,还是碰到了一下。
她神色微怔,继而仰头大笑,“这就是白鹿神女?这就是沈家大小姐?不愧是那女人的女儿,未婚失贞,无媒苟合,好,太好了。”
正道众人一直不耻她与楚碧城为伍,也曾有所猜测,不想却已是如此。方才不少明月山庄弟子听得她从前的身份,都有再认主的打算,可如今一听,神色便多了几分嫌猜和不屑。
沈无心却莞尔一笑,看着她道,“我七岁那年被刺离家,还曾流连半个大均,与乞丐和流民同寝同宿,与野狗抢食,姨娘是不是也要为此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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