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醉语想起亦兄亦父的师兄,再看到眼前师兄放在心尖的姑娘,最终还是不忍,伸手勒马。
慕容绣见了他的动作,因为疲惫反应慢了些,在他前头勒得枣红小马长啸,才策马回头找他。
等她的马站定,见她还要问,周醉语终是正色,“绣姐姐,师兄真的死了,就是……真的有别的什么,他也没告诉我。他只说了,要是他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护你周全,你若不信,我周某人可以姓名立誓。”
墨闻道疼爱师弟,虽然对他严厉,但慕容绣知道,周醉语是他在无相派最在意的人了,甚至可以说,是唯一在意的人了。要是他有什么决定,是如周醉语所说,不会不告诉周醉语的。
而周醉语虽然花名外在,却极重承诺,他以姓名起誓,必然也不骗人。
慕容绣定定的看着他。
周醉语眼看着她从前的明眸如今没有了神采,面容憔悴不似那骄阳似的人,心有不忍,道,“你先与我回无相派,我去与师父说说,他必然会让你……”
他话未说完,便吃了一嘴尘,定睛一看,慕容绣已经策马上了官道的另一个岔口,只留给他杏色的背影和那疲惫的枣红马的红影。
扬州,清镜书院。
“郡主,老奴不骗您,孟珏是真的不见了,方才接旨的是孟念心,他再大的胆子,总不敢欺君犯上吧?”李德胜带着他从京中带来的仪仗,与在书院偶遇的郡主道。
他还是头一回见郡主这般神态,从前在京中所见,郡主哪次不是神采飞扬,不配那杨柳身姿的英气让多少京中子弟惊艳,可如今,却似失了魂似的。
他这才想起来,这亲封的郡主、飞仙教的教主,才十七岁。
慕容绣却没看他,她了解孟珏,那家伙的确敢欺君犯上,而且他要消失,没有人能找到他。
她恍恍惚惚地拒绝了李德胜留宿的邀约,在扬州街头漫无目地走着,看见那墨蓝的天幕,和街市顶端交缠落下的一串串灯笼,才恍然察觉,已经晚上了。
她从去蜀中的路上半路回头,直奔扬州,路上不眠不休,跑得她的爱马鸽血都没了力气,就放了它换马再跑,十天的路程,她只用四天三夜便赶到了。
没想到还是没来得及。
就算来得及又如何呢?孟珏肯定也不会告诉她的。
“啪嗒——”
豆大的雨点砸下来,砸得人生疼,继而迅速地演变成瓢泼大雨,带着雷鸣闪电。
夏夜台风雨大,路人纷纷找着遮掩挡着脑袋奔回家去,长街之上很快便只剩下凌乱的摊子。
她却似无所觉,茫然地走在路上,任大雨砸在她头上身上。
以前在公学的时候,她喜爱他,每次他回无相派,便扯着他衣摆,以她在大人那百试不爽的招式缠着他,叫他,“不要走。”
可是他每次都不回头。
不过没关系,那时她就知道,他每次都会提早回来。虽然他不说,但她知道无相派弟子都在路上慢悠悠地走,就他这么换着马,从蜀中到扬州不知疲惫地赶回来。
也是那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还有人用命在赶路。
就算那次他陪她在别院养伤,等他发现她伤早就好了,只是在装着拖延他,她缠着他不要走,他还是走了,她也没有绝望。
毕竟她知道他就在无相派,绝不会离开,绝不会放上肩上的重担,只要她再回去,她还是会再见他。
只是这一次,墨闻道为了救这群伪君子死了。要早知如此,她不如先下手为强,取了那群伪君子的首级,叫他恨她一辈子又如何呢?
慕容绣看着空荡荡的街道,路灯摇曳的光在她眼中模糊,她喃喃道,“不要走。”
那雨水便顺着她的唇灌进了她喉间,冰冷刺骨,一路侵入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次甚至没有他的背影了。
他不会回来了。想起这个事实,她的心就似有刀剐。
一路上紧绷着的弦终于断裂,慕容绣直直地跪在青砖路上,脸上水珠如断线珠子,也不知是雨水,还是眼泪。
慕容绣垂着头,手捂着脸,水珠从指缝间源源滚出。她身上一贯盛气凌人的刺消失无踪,只留一副颤抖的弱柳之躯,像是迅速枯萎的初秋之柳。
从前每一次,她张开手掌,抬头便能看见他。只是这次不会了。
良久。前方有脚步声和马蹄声缓缓而来,一双皂靴出现在她视野之中。
她明知道不是他,还是惊喜了一瞬,才黯然抬眸,拾起了一身刺,“找死?”
霍银修低头看着狼狈的姑娘,眉头深深蹙起,“妖女,苗疆王找不到你,上书陛下让我来找你,你速速回去,莫要浪费本大人的时间。”
她没和以前一样揍他,更没放话说什么“我是你郡主娘娘”,只是眼神放空地看了他一会,才回过神来,“不可能。”
她当初去苗疆建立圣教,其中多有苗疆王的功劳,她教中右护法便是他老娘。
后来她被陛下和孟珏一起算计,也是苗疆王给她提供的别院,可见她和苗疆王关系匪浅。
可那家伙向来放纵她,只让她到处去玩,不需要去管教中事务,她自然知道她哪里是不需要管,她是根本不被希望管,好叫苗疆王可以安心操纵飞仙教,政教并行,统治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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