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蔓轻笑:“我姓林,是专程来探望高叔叔的。”
妇人关上门。不一会儿功夫,又有一个女人来开门。
“你是?”女人上下打量林蔓。
“您是高婶,魏婶让我来的时候,特别叮嘱过我,一定要把这个雅霜牌的雪花膏带给您。”林蔓递上雪花膏的同时,亦打量了一眼面前的女人。大眼睛,高鼻梁,身形婀娜,虽然年逾四十,但仍是第一流的大美人!
听林蔓提到“魏婶”,女人恍然大悟:“金玉芬?你是我表姐什么人?”
林蔓笑回:“我是她女儿小雨的朋友。这次来江城工作,他们要我一定来拜访下您和高叔,还有……”
说着,林蔓拿出了魏局写的信:“这是给高叔叔的。”
“进来!”女人接过了信,转身领林蔓进屋。她是高毅生的妻子,名叫陆蘅芝,曾是上海滩上响当当的名媛。
见到林蔓,高毅生吃了一惊。老战友久没消息,怎么突然托了个小姑娘来送信。
“你是上海人?”陆蘅芝听出了林蔓话里的口音。
林蔓点头:“白飞路梧桐里。”
“白飞路啊,49年前我常去那里喝咖啡。”陆蘅芝似是记起了一件久远的事,淡淡一笑。
林蔓回道:“是红房子咖啡厅?我外婆对我说过,那里以前是时髦地方,不少明星都会去光顾。”
林蔓和陆蘅芝坐在沙发上聊了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从上海的风土人情到各色小吃,谈得好不热络。
高毅生无从插嘴,只好抽空拆开了老战友的信。
信里内容很平常,和往日收到的谈工作的信没甚区别。唯一不同的地方,在于信的末尾上,林蔓被不经意地提到。
“……吾侄女林蔓不日到五钢报到,在江城期间,望弟照顾……”
“小蔓,中午留下吃饭!”高毅生合上了信,其中的重点他大致明白了,关键分明在最后一句嘛!他们是一个战壕爬出来的革命情谊,有过命的交情。像关照一下世侄女的这等小事,根本无需多言,只要稍点一句,高毅生就会自觉做到。
“是啊,留下来!我烧几样上海菜给你吃。”陆蘅芝和林蔓聊得投缘,破天荒的,很少进厨房的她心血来潮,忽然想亲自下厨来招待林蔓。
高毅生不禁有些吃味:“你婶子上海菜可烧的一绝,我都很少吃到呢!”
林蔓盈盈地笑,甜声说道:“是吗,那我可真有口福了。”
“九姐,中饭不用准备了,我来做。”陆蘅芝朝厨房喊了一嗓。
九姐是最先给林蔓开门的妇人,高毅生老家的远房亲戚。
九姐立刻让出了厨房给陆蘅芝。
陆蘅芝找出了条围裙系在腰间。围裙很精致,白底布面绣着红梅,不同于供销社里买的粗品。
浆小排,腌鱼,改刀五花肉……
陆蘅芝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林蔓也不闲着,主动上前给打下手。
咚咚咚~~~
外面传来敲门声,九姐小步跑出去开门。
几个或带眼镜、或穿中山装的男人走进来。林蔓在厨房里切葱拍蒜,隐约听见他们熟络地喊高厂长“老高”。
“他们都是厂领导班子的同事。那个戴眼镜的是党/委邓书记,那个穿灰色中山装的是工会主席……”每进门一个人,陆蘅芝都底声对林蔓介绍。
不多一会儿,客厅的沙发上坐满了人。林蔓偶然撇头看向那里。沙发上的人除了高毅生以外,无不在吞云吐雾。
高毅生不抽烟,只偶尔端起杯子抿一口茶。碰上聊到激动人心的地方,其他人都慷慨激昂,唯有高毅生目光锐利,轻扬唇角,表情始终淡淡的。
每次有人进门,林蔓都会抻头去看,看看是不是林志明来了。林志明一直没有出现,她不禁有些失望。
难道他今天不会来?还是冯爱敏说他周周都来,只是夸大的说辞?
饭菜烧好后,原先在客厅聊天的人,又转战餐厅。
九姐摆菜上桌。陆蘅芝让林蔓坐在身边。
高毅生简单地向众人介绍林蔓,说是自己的世侄女。接着,他与众人又接着之前的话题聊下去。
男人们谈话的内容多和工作有关。陆蘅芝觉得枯燥乏味,吃完了饭,不多做逗留,直接拉着林蔓进书房继续闲聊。
坐在书房里,林蔓一面与陆蘅芝说话,一面留意屋外的动静。
过了下午2点,男人们终于酒足饭饱,九姐收拾碗筷进厨房,五钢厂的领导们再又回到客厅。简单地定妥了之前商议之后,他们终于将话题引到了别处。
一起征战过的同袍们,谁升了,谁降了,剩下的,就全是七零八碎的闲话了。
陆蘅芝给林蔓泡了杯茶。茶叶是娘家带的,不比现在人常喝的茶沫子,色泽褐红明亮,竟是道地的普洱。
林蔓浅尝了一口,茶味爽滑甘甜,顿时消解了午饭的油腻。
“侬到江城来了多少辰光了(你来江城多久了)?”没人的时候,陆蘅芝喜欢对林蔓说上海话。
林蔓亦以上海话回道:“大概一额礼拜(大约一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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