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沅心里一暖,只道一声:“是。”
这话说完了,车厢内又陷入一阵沉默。
年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怎么都看不够,但又不好总直勾勾地盯着她看,本想说点什么话打破这尴尬的气氛,一出口却又变成了:“京郊离得远,恐怕还要好一会功夫才能到。你若是乏了,就先小憩一会。等到了我自然会叫醒你。”
年清沅笑了笑:“无妨。”
说着,她低头看向小几上那一碟荷花酥出神。
年夫人又出声问道:“可是饿了,要不要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年清沅摇摇头:“不必了。早上吃了不少饭”
母女二人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马车一路飞驰着出了京城。
前朝因大兴佛寺、道观,劳民伤财,又有不轨之徒假冒僧侣横行,搜刮民脂民膏,更有妖僧术士祸乱超纲,以致社稷动荡,民不聊生。大周太祖登基后下令,无论京畿还是州府各县,都不得私建佛寺,全由当地官府建造监管。直至这两代,才逐渐放松了管束。
京郊这一带,因着依山傍水,又临近京城。历代皇帝为表孝心,替太后修建佛寺道观祈福,再加上前代遗留,不说三步一寺、五步一庙,那也相差无几。
年清沅昨日托人说要和年夫人一同到佛寺,并没有明说要来哪一家庙里上香。
不过年府的马车却径直向着慈恩寺所在的那座山头一路飞驰而去,一直停在了山脚下。
慈恩寺建在山腰之上,需要沿着青石启程的长阶一路而上,才能进入寺中。因着山路崎岖,马车不便,富贵人家上山去,往往要坐轿上山。但真正的权贵人家讲究多,虽然山脚下多有轿夫,平日里也多是让自家的家丁护卫抬轿上山去。
年家一去江南十几年,倒是忘了这讲究。随行的护卫们只得临时在山下让人租赁了一顶青布小轿,这才一路晃悠悠地抬着她们继续往山上走。
年清沅放下帘子,隔绝了轿外清幽苍秀的山景。
年夫人温柔道:“不再看看吗?这山上的景致还是极好的。”
年清沅莞尔一笑:“以后总还会再来的,只怕日后会看腻了。”
说是这么说,不过这慈恩寺外的山路,她从前还是永宁侯府的温七时,可不知看了多少次。她自小体弱多病,家里便让她长拜佛门祈福,从小到大,这慈恩寺是她最常来的地方。也因着这个原因,她和慈恩寺的住持了悟大师算是结成了忘年交。
只可惜,她昔日不信鬼神之说,更不信什么神佛仙道。了悟住持只能叹她冥顽不化,无法度化她。如今这一番再世为人,不知道再见了了悟大师,他能不能认出她这位故人来?
年夫人摇头笑道:“哪有看腻风景这一说。人间有四时辰景,兼有日月风云变幻,你下一次来看到的景色与眼前的又不一样。”
虽然起初这对名头上的母女俩之间的气氛还颇有些尴尬,但马车行了这一路,两人一人一句地说着,一个有心逢迎,一个闻弦歌而知雅意,这会的气氛也正融洽起来。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突然轿身重重一晃。
两人一个没坐稳,险些撞在板壁上。
湘素隔着帘子问外头的人:“前面出什么事了?”
“回湘素姑娘的话,前头的路被一家人的轿子挡住了,对方要我们让路。”
原来是此处山路狭窄,仅容一轿通过。年家人上山之时,正好上头有人家下来,双方争路,这就起了口角。
年夫人没想到,不过出来上个香拜个佛寺的功夫,都能碰到争道的事情,不由得有些不快。但她性情温和,向来不喜欢与人争执,便出声道:“罢了,我们让开便是了。”
但外面的争执声非但没有消停下来,反而愈演愈烈。
母女二人对视一眼,双双皱眉不语。
“外面的那是哪家的人?”
年清沅刚一问出口,就听见外边嚷嚷道:
“滚开,哪来的狗东西,挡着我们琼玉姑娘的路了,就想这么了事了?赶紧给琼玉姑娘赔礼道歉,不然我们卫国公府可不是吃素的。”
年夫人眉头微蹙:“这国公府的下人们,未免也太没有礼数了。”
这哪有下人将姑娘家的闺名这样直呼出口的。
卫国公府的护卫们也许是见这不过是山底下最寻常的一顶青布小轿,就将她们当作普通的富商人家,有意想仗势欺人了。
年夫人十几年不在京城,虽然还记得个权贵人家的大概,但并不清他们的具体底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这个琼玉姑娘到底是国公府里行几的姑娘。虽然心中不快,但还是不愿与一个小辈计较,正准备让湘素、杭锦她们扶了她下去好出面劝和,却被年清沅拉住了衣袖,轻轻地摇了摇头给阻拦了。
年清沅微微抬高了声音,对着轿外道:“既然国公府的人已经自报名号了,我们年家也不能失礼,去跟那头的主子说一声。”
外边的人听了,便喏喏地应下了。
没过一会,外面的喧闹声停了下来。
年清沅她们只听见外头传来一个清脆婉转的声音:“下人不懂礼数,冲撞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妾身素来闻年家大名,只是前些年听说您的家人去了江南。不想既然相逢有缘,敢问姑娘可否出来一见,也好让我当面与姑娘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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