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十分动听,想来应当也是个周全的人。
年清沅一哂:“这位琼玉姑娘,这就不必了。我家虽然十数年未回京城,但是京城中的事情,多少还是听说过一些的。若是我的消息还没过时的话,国公府世子上头只有两位姐姐,均已出嫁。国公与夫人鹣鲽情深,国公府里并无庶出的子女,不知姑娘在家中行几?”
外头一片死寂。
年清沅这才笑道:“好了,今日家中的人不懂礼数,冲撞了琼玉姑娘,还请姑娘见谅。在下素来闻国公府大名,今日失礼在先,这条路还是让琼玉姑娘先行吧。”
过了片刻,只听外头的琼玉咬着牙冷笑道:“年家姑娘果然知书达理,琼玉今日这番算是见识了。这条路还是让姑娘先行吧。”
年清沅微微一笑:“既然琼玉姑娘这般客气,我就先行谢过了。”
轿子这才又被抬了起来,稳稳当当地向前走去。
两家的轿子交错而过之时,琼玉突然拔高了声音:“姑娘既然在京中,日后说不定有缘还能再相逢。希望下回再遇到之时,姑娘莫要再吝惜一面之缘。”
她说完等了一会,直到轿子外的人来报年家的轿子已经走远了,她都没听见年清沅的回应。
琼玉咬了下唇,将手中的帕子死死地绞紧了,半晌也没有松开。
……
等年家的轿子走出一段距离,年夫人这才看着年清沅,又是无奈又是好笑。饶是年夫人一开始没弄明白,这会也早已回过神来,不由得温柔地嗔怪道:“你这丫头,不过是争个路而已,你又何必给人难堪。”
年清沅笑了笑:“诚然,争路不过是件小事罢了。但国公府的人这样狐假虎威,我实在看不惯罢了。”
年夫人打趣她:“那些人仗的是国公府的势,你难道又不是仗着家里的势?更何况我看着你的怒气,似乎不像是冲着那群不懂礼数的下人们去的,反倒很是针对那位……琼玉姑娘。”
年清沅微微一笑:“瞧您说的,我与那位琼玉姑娘未曾谋面,又与国公府毫无干系,为何要针对她。不给她面子,只不过是不想把自己和她这等人拉到一处去罢了。夫人,您总不想我和一个卫国公世子的妾室或者美姬扯上什么关系吧。”
口中虽然这样说着,但年清沅此刻心中滋味难明,面上却仍然保持着笑容。
年夫人摇了摇头:“看你这一路上话也不多,我本来还以为你是拘谨内向,不想你胆子倒真是不小,这会连样子都不在我面前装了……”她虽有稍许责怪之意,但全是纵容的口气。
年夫人话还没说完,只听外头传来声音道:“夫人,姑娘,已经到了寺外了。”
母女二人这才双双下了轿子,一站定后,就抬头看着太祖亲题的那块气度古朴不俗的匾额。
慈恩寺,已然近在眼前。
第四十九章 五色卷果
慈恩寺乃是一国大寺,又近在京郊,几乎无论何时,都少不了来烧香拜佛的游人。
母女二人相携着,在丫鬟护卫们的簇拥下步入寺中。
一进山门,先映入眼帘的是青金石砖铺就的广阔场院,到处都是游人香客,一左一右分别是钟楼、鼓楼,正前方的便是天王殿。
母女二人简单地在天王殿参拜过后,又一路向前进了大雄宝殿。
年夫人她们刚一进去,就察觉到旁边有一位灰衣僧人正在注视着她们。
那灰衣僧人是个三十来岁的青年,容貌虽称不上多么出众,但气质出尘,眼底无波无澜,十分明净,看着不像是有歹心的样子。
年夫人便下意识地缓步走过去问道:“敢问这位大师,可是有事?”
那灰衣僧人双手合十,歉意一礼:“贫僧失礼了,还望施主莫怪。只是贫僧方才见施主手上这串伽蓝血檀,下意识地想起了师父十多年前似乎送出过一副同样的手串。”
年夫人连忙问道:“敢问尊师可是了悟住持?住持今日可在?”
那灰衣僧人双手合十道:“师父几年前便下山去四方云游了,归期不定。如今寺内的住持乃是贫僧的师兄。”
年清沅与年夫人脸上双双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
年夫人叹道:“这真是一件憾事。十数年前京城匆匆一别,本以为如今归来能与大师一叙往事,不曾想还是没有这份缘法。”
僧人道:“既是有缘,日后定然能相见。”
年夫人微微颔首:“既然这样,这里就不劳烦大师了,我与小女在佛前上柱香,便在院中四处逛逛便是。”
“二位施主请留步。”
年夫人正要转身离开,不由得转过头来微微惊诧地问道:“不知大师还有何见教。”
灰衣僧人一礼道:“师父昔日远游之前,曾经留了一句话,让我们转达给来寻师父的施主们。先前贫僧总有些不明白师父的用意,今日见到二位施主,却觉得师父的话,或许对二位施主也有用。”
年夫人慎重道:“还请您赐教。”
那灰衣僧人连道不敢不敢,只说了八个字:“一啄一饮,皆由前定。”
这八个字听起来平平无奇,但因着留话的是了悟大师,年夫人不得思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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