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清沅微微动容,但还是继续坚持说道:“夫人既然能理解这些,想必也能明白,年家将我认回,我实在不愿。所有人都认为我会循规蹈矩,安安分分地做一个年家的好女儿,但是如果我为了年家的荣华富贵而掩盖我的天性,那又和先前在沈府为了生存笑脸迎人又有什么分别呢?我今日想问夫人一个问题,还请夫人教我。”
年夫人静静地看着她:“所有你想的这些,为何要告诉我呢,你就不怕我因此而对你心生嫌隙,日后苛待于你?”
年清沅坦然道:“我相信一个会因为孩子丢失而自责十几年的母亲,不会因为女儿的任性而轻易放弃她。而且,我也是见到了您之后,才决定与您开诚布公的。当然,您若是因此觉得我任性妄为,心思叵测,那我也没有办法。”
年夫人笑了笑:“好吧,你问吧。”
年清沅认真地看着她:“我想问夫人一句,您是想要一个女儿,还是想要一位年家的姑娘?”
年夫人纵容地看着她:“就不能二者兼得吗?我认为这二者并不冲突。”
年清沅摇摇头,带一点任性道:“我天性顽劣,二者无法兼得。”
年夫人仍只是笑,一脸慈爱地看着她:“我只怕答应了你前者,以后你真的就无法无天了,要当一个泼猴了。”
年清沅认真地看着她:“那您答应吗?”
年夫人的眼神温和而慈爱道:“你第一次向我提出请求来,我怎能不应。好孩子,你的担忧我都明白,只是如今说再多都无益,余下的,就让往后的日子来证明吧。”
年清沅抿了抿唇,认真地与年夫人对视着:“既然您应下了,我也会履行我的诺言。您愿意真心待我,我也愿意将您当成我这一世真正的母亲来看待。”
年夫人摇头道:“好了,莫再说这些孩子气的话了。我们继续走吧。”
两人一路说这话,一边慢慢走着,最终找到了年夫人记忆中的那处碑林。
年夫人未嫁之时,也是名门闺秀,饱读诗书,涉猎甚广。
她与年清沅漫步碑林中,一边时不时给她讲解,这是哪位大家的手笔,顺势点评一番。因为顾虑到清沅从前应当没有接触过这些,所以她的讲解浅显平易,年清沅在一旁附和着,偶尔恰到好处地问几个问题,两人的相处很是融洽。
……
不知不觉间,日头西移。
守在不远处的杭锦看了一眼天色,走到年夫人身边问道:“时候不早了,夫人,咱们还是早些下山回去吧。”
年夫人停下脚步,看着昏黄的日头对年清沅道:“咱们走吧。”
年清沅点点头。
年夫人走出几步才想起了什么,对着身旁的人吩咐道:“对了,让人跟慈恩寺的各位师父们讨几包佛桂来,回去好让人做些桂花酒酿。”
湘素在一旁低声道:“先前我们已经去跟寺里的人要了,您且放心吧。”
说完,她抬起眼皮快速地看了一眼年清沅,然后又退在了她们身后,离得远了些。
……
虽说下山时是乘了轿子,但因为中途还是耽搁了一会,所以还在半路上,年清沅就看到了马车外的漫天云霞。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
半透明的流云被风吹得任意舒卷,又被晚霞嵌了一层耀眼的金边。无数道光如同丝线般落在远处亭台楼阁的屋脊上,连成了一片烁烁鳞光。
傍晚时分的风总是格外大,吹得路边的酒旗猎猎作响,送来了酒肉佳肴的香气,并将远处的各种声音传过来。当垆卖酒的妇人吆喝声,说书人讲完后众人的轰然喝彩声,街边摊贩们的叫卖声,还有细细的丝竹管弦声……
年清沅本只是想看看天色,却被这鲜活的景致吸引,目不转睛地看着。
耳畔传来年夫人温润的嗓音:“让驾车的人再慢一些,总归快要到家了,不用这么着急。”
年清沅回过神,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年夫人温柔注视着她的眼眸。
她先是愣了一下,才不好意思地对着年夫人笑了笑。
马车一路疾行,碾过青石砖道,驶过京城的大街小巷,经过路上叫卖的贩夫走卒,将熙熙攘攘的繁华景象落在身后。
母女二人一下车,就见府门口处站着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穿着烟粉色绣折枝桃花的上襦,下着宝蓝色卷叶纹的长裙,头簪流苏步摇。她还和年清沅一样,身上披了件杏白绣粉蝶的缎面斗篷,淡雅的颜色衬得她一身娇弱袅娜,不胜风流。
见着她们二人从车上下来,那年轻姑娘脸上露出欣喜之色,连忙上前两步迎接,娇声道:“夫人,您回来了。”
她先迎上年夫人,才微微转头看到年清沅,脸上立即露出欣喜、羞怯又踌躇的神色,一副想和她说话,又不敢开口的样子。
年夫人见着她来,微微有些诧异问道:“晚上的风这样大,你身子不好,怎么等在这里?”
年婉柔乖巧地应答道:“昨日听说您今日要和姐姐去城外的寺庙里上香,心里就记挂上了。”
她说完了,才转过头怯怯地问年清沅:“我可以叫您姐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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