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瞟了他一眼,见这人虽然皮囊长得不错,但那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一个真正的世家公子,便心不在焉道:“可有名帖。”
来人朗声笑道:“有的有的。”
说着他双手取出名帖来,递给了门子。
头一回见着这么上道的,不由得脸色缓和,高看了这人一眼。
等门子看过名帖后,立即恭恭敬敬道:“请您稍等,我这就去里面替您通报。”
不一会,旁边的小门里出来一个人,满面带笑地拱手道:“温大人,让您久等了。”
一见来人,温柏青立即起身,态度谦卑地行了礼才道:“想来这位就是六管事吧,在下久闻您的大名,没想今日有幸就见到了 。”
六安听了,心里微微诧异,这人先前分明在边关,怎么连他这个随从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面上虽然还是笑着,心里却升起一点警惕,默不作声地已经给这不知好歹的温家人心里记上了一笔,嘴上客气道:“温大人真是客气了,我不过是一个长随,怎能担得起您的礼。首辅大人还在等着见您呢。来,请。”
在六安的引路下,温柏青穿过回廊,来到了沈府的堂屋内。
六安道:“请温大人在此稍等片刻,大人马上就到。”
温柏青谦卑道:“无妨无妨,我在这里喝会茶也好。”
六安笑道:“那大人就现在这里等着,有什么吩咐尽管喊人,我先告辞了。”
虽然对方只是一个管事,但温柏青还是站起身来,又与他客套了几句,眼看着六安一路走远,背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坐下来品茗。
沈家出了一个首辅,连用来招待客人的茶都非同凡响。上等的君山银针,茶尖如针,滚水冲泡后在茶盏中徐徐绽开金黄的色泽,闻之清鲜,品之醇爽,几乎可以让人忘忧。
温柏青虽然已经有几年没有喝过这样好的茶了,但
续茶到了第四杯,沈端砚终于姗姗来迟。
温柏青精神一振,连忙起身,快步上前向沈端砚行礼道:“见过首辅大人。”
沈端砚的手在空中虚虚一扶,温声道:“柏青兄何必这般客气。”
虽然沈端砚的手并未搭上他的,但温柏青还是顺势而起,一脸感激道:“当初若非沈大人特意让人关照我们温家,只怕我们一家在流放的途中便已经离散了,又哪能有今日重返京城的机会呢。我们一家虽大都保全了性命,只可怜了我那七妹妹……”
他一边叹惋着,一边不动声色地抬眼去看沈端砚的神色,却发现他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仿佛他刚才说的那番话丝毫没有扰乱他的心神,心里顿时一紧,又很快稳住:“已经好几年的事了,瞧我,好端端地又说起这些做什么。”
沈端砚未置可否,向前缓步而行道:“来,我们坐下谈。”
温柏青跟在沈端砚之后落座,听他道:“此番西北之事,真是有劳温兄了。突厥王子挟重兵压境,若非你们及时杀敌退兵,西北的百姓不知要死伤多少。”
温柏青朗声笑道:“大人谬赞了,男儿镇守疆土、为国杀敌本是常事。那突厥蛮子胆敢犯我大周边疆,我们自然应当迎头痛击。只是当时情势危急,我们来不及向朝中请战,也不知这番到京中来论起赏罚来究竟会如何。”
“这你大可放心,”沈端砚从容道,“朝臣并非愚钝迂腐之辈,知道事有缓急轻重。陛下虽然年少,更是明察秋毫,赏罚分明。你们只需安心等献俘便行了。”
温柏青这才做出松了口气的模样:“这样一来,我便放心了。”
稍一客套后,堂内出现了短暂的安静。
温柏青自然不会让两人的谈话中出现冷场的现象,看了一眼四周,见沈端砚仍然神态自若地喝茶,知道对方应该是不会把他带去书房谈事了,只得主动道明自己的来意:“不瞒大人,我此次前来,除了亲自道谢您当年对我们温家的照顾之外,还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温柏青朗声道:“这事不必我说,想来大人您与朝中诸位大臣心里早有定数,这些年西北兵权握在八王爷手中,渐有尾大不掉之势。如今北方各族混战,虽说我们一时取胜,但长久来看,必然会反受其害。”
他一番慷慨陈词,本以为沈端砚哪怕不至于和他推心置腹,但至少也会说几句勉励的场面话,但没想到他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沈端砚只是端起茶盏,淡淡一声道:“哦?”
温柏青只能咬了咬牙,直接下了重注:“有件事不瞒大人,草民一家在西北时,曾经被八王爷的人招来过。他曾经和我们承诺过,会帮我们温家重返朝堂,只是要我们替他做事。”
他原本没打算这么快就说出这件事,但看沈端砚的模样,他再不开门见山,只怕他依然会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会就直接把他打发了。
沈端砚仿佛听不懂这话的意思一般,这才微微挑眉,有了些许兴致:“既然如此,那温兄为何要将这件事向我提起。”
温柏青苦笑道:“自然是要向大人表明,永宁侯府虽然不在了,温家如今也是罪人,但绝不会与八王爷那等人一道,做危害社稷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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