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虽然小半生饱受病痛折磨,但好在生性随遇而安,父母不急着把她嫁出去,她乐得在二老膝下当未出阁的姑娘。
只是未曾想,转眼间京城的局势就是天翻地覆。
想到这里,何清沅叹了口气。
旁边走过来个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和她一起在小厨房学做菜的采芹。
采芹年龄与何清沅相仿,但跟在封家娘子身边的时间比她长,个头不高,穿一身普通的青布衣裙,生得眉毛略粗,皮肤微黑,身材又干瘦,看上去神情总有些凶悍。
采芹过来在她身边坐下,语气含酸:“你运气可真好,除了娘子以外,还没听说过上头的主子们可从没叫小厨房的人去前头伺候。”
何清沅莞尔一笑:“可不是吗。”
当年她一病不起,再一觉醒来,自己已经换了个身份,换了个全新的身体,除了以往在话本中看到的重生外,她很难想出别的解释。
她运气一向很好,连重生这种只发生在传奇中的事情都能降临在她身上,单论这运气二字,恐怕这世间没有几人能比得过她。
采芹听了不得劲,别扭道:“往年夏天忙不过来的时候,那乌梅汤可都是我看着熬的。我问你,可是封娘子教了你什么诀窍?”
何清沅摇头:“没有的。”
采芹不高兴道:“那你说,你往那乌梅汤里放了什么?”
何清沅想了一下,笑道:“真的没放什么。大约是我今日多熬了一刻,所以乌梅汤要比往日甜些,主子们可能爱甜的。”
采芹听了立即跑回厨房,出来的时候嘴里嘟囔道:“好像是比往日甜些。”
何清沅也不恼,只笑眯眯地看着她,眉眼弯成了月牙。
采芹瞅了她一眼道:“下回的乌梅汤我来做,你不准插手。”
何清沅点头笑道:“好,都交给你来。”
一碗乌梅汤看着没什么,但熬的时候却离不开人,必须一直在炉前看着。火大了不行,火太小了又不行,必须要慢慢地熬。何清沅白天在小厨房里干一天的活,晚上拿着蒲扇看着炉子上的乌梅汤,几次累得险些睡过去,这份差事采芹愿意做,那对她而言自然是再好不过。
采芹得了满意的答复,哼了一声,转身就回去休息了。
等把一碗槐叶冷淘吃完,何清沅这才站起来,往小厨房那边走去。
正值晌午,小厨房的其余人等要么在树荫下吃饭,要么躲在哪里在纳凉,里面没有人。
何清沅舀了水把碗筷洗干净,又开始扫地。
她干活的速度不快,但却很认真细致,没有半分不耐烦。
重生已经是上天的恩赐,她没有抱怨眼下处境的资格,只有抓住每一个微小的机会。
她虽出身侯府,但自小生病,所受的苦楚不足为外人道,却磨砺了她的性子。
更何况对她而言,比起锦衣玉食的生活,一个健康的身体更值得让她珍惜。
前生她缠绵病榻,到最后下床都需丫鬟来扶,那种日子她实在不想再来一回。眼下她做这些事情,只当是体验生活,弥补前生,故而她的心态十分平和。
扫完地,她又把瓶瓶罐罐擦干净一一放好。
等她陆陆续续干完这些,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笑着叫道:“娘子来了。”
小厨房的封家娘子是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人看上去有些老相。打扮的也老气,常年只穿一套灰色的粗布衣裙。一张容长脸神情冷淡,很少见她露出笑容。
封家娘子只是瞥了一眼四下干干净净的厨房,没有和何清沅说话。
不过何清沅并不介意,这位封家娘子的性格就是这样冷淡。
据小厨房的婆子们私下里说,这位封家娘子是南方人,因为家里落了难,夫死子丧,便来京城投奔亲戚。结果亲戚早已离开了京城,她盘缠用尽,只能去一所酒楼里做帮工。
她是女子,即便有一手不错的厨艺在身,在酒楼里还是处处遭人白眼。后来那家酒楼出了事,封家娘子被人拿来顶罪,在狱中受尽折磨。当年的沈大人正好升职调往刑部受理此案,帮封家娘子洗清了冤屈。
封家娘子从狱中出来,不仅孤身一人,还身无分文。一来为了报恩,二来为了生计,赶着沈府买人,便自己进了沈府,很快就凭着厨艺掌管了小厨房。
虽然沈府的主子好伺候,但封家娘子无论是外出采买,还是平时做菜,都无不尽心尽力,格外受沈家姑娘的器重。手底下的人也因此对她畏惧三分,轻易不敢偷奸耍滑。
府中另有一个厨房负责府中其他杂役下人的饭菜,小厨房只做沈府里两位主子和心腹随从、一等丫鬟的饭食。小厨房里除了采薇、采芹、采菽等几个丫鬟,还有几个婆子,外院再有劈柴挑水干力气活的两个小厮,总共不过十来个人。
身后跟着封家娘子进来的采芹撇嘴道:“有些人就是惯会装样子。”
一旁的采薇冷声道:“即便是装样子,也总比偷懒耍滑的人好些。”
采芹敢对着何清沅横,是因为何清沅是被姑娘发落到小厨房的烧火丫头,比她还低上了一等,所以她自觉敲打她是痛踩落水狗,毫不手软。但采薇不同。
封家娘子对采薇十分器重,她的待遇比小厨房里其他人都高出一截。采芹被她这样一说,只能忿忿不平地又瞪了何清沅一眼,把账记在了她的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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