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提到父亲,苏忆歌免不了心慌。她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现在还好吗?”
“……他牺牲了。”凌季南别过脸去,强忍着心中的怒意与悲伤,“该死的,连个尸体都不给人留下……”
他在说什么?
似乎凌季南之后的话都变得朦朦胧胧,直到渐渐听不见了。苏忆歌动作僵硬地砸了一下桌子,心一下子跌落到谷底。她怔怔地望向前方,甚至都忘了去摆出悲伤的神情。
当九夕和洛书文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就应当相信这个结局了。但在凌木诗的一番“怂恿”下,她还是抱着那点微乎其微的希望,她真的不希望父亲就这样牺牲。
可,带着期望而来,却只能无能为力,接受这个结局。
“等一下,您先别说了……”苏忆歌死死拽住衣角,头脑恍如炸裂般疼痛。
凌季南乖乖住了嘴。杏年翻着书页的手停住了:“先让苏姑娘缓一下情绪吧。实在不行,给她安排一下住所,此事我们明日再提。”
“好,亲爱的。”凌季南站起身,“阿绘是我多年的好友,又是哥哥拜托给我的事,我绝对不忍心他就这样待在监狱里。”
“只是我最近被特务看得很紧,那地方也不能随意进出了,只好麻烦你和苏忆歌同志一起冒险……今天晚上,我想想办法,尽量在保证二人的安全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杏年见苏忆歌恍如行尸走肉般,目光呆滞地望向前方,不觉叹气。
“季南,”她背过身去,尽量不去看苏忆歌的神情,“为你洗脱罪名的人我找到了,是军统魔头谢青杰。他找到了一批地下党的名单,又以你的名义交给了上级。而其中,就有程山绘的名字。”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是我对他有利用价值?”凌季南呆了呆,“那这次任务的执行者是谁?”
“洛书文少将。”
“洛少将?”凌季南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摇摇头,“他是个可怜人,但也是一个值得尊敬的对手。”
“或许之后碰不到面了,不过他也的确让人印象深刻。”杏年揉了揉凌季南的头,“时候不早了,先去休息吧。还有,小心过路的特务。”
“好。”凌季南含着笑低下头,心中却有些莫名苦涩。当卧底的日子并不好受,悲伤与绝望无时不刻都环绕着自己。好在,他的意志还算坚定,又有杏年这样一个与自己志同道合的同志在一起,他还不至于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军统中丧失了自我。
凌季南知道,因为自己擅自治疗,救助地下党员一事被某些人揭发,结果被关进了大牢,吃了几个月牢饭,差点就在那里丢了性命。
而现在,自己刚从监狱中释放没多久,被特务盯得很死,几乎无法与与组织沟通。杏年的情况比自己好一些,只是由于二人是情侣的关系,所以她也很难联系到组织。自然,他现在唯一所能做的,只能等待。
现在……是等到尽头了吗?
凌季南看着摇晃的烛火,双目一阵刺痛,泪水莫名滑落下来。
第二天下午,苏忆歌才从浑浑噩噩中清醒过来,双眼仍是红肿的。凌季南给她准备了一套军统的衣裳,还帮她伪造了一个国民党内部的身份证明。即使有了杏年的帮助,但毕竟也是他们第一次在集中营救人出来,凌季南还是做了比较充分的准备。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一直停留在过去,就会被过去吞噬。
对吧,苏忆歌?
父亲……抱歉,我还是没能救出你。
衣服还算合身,却带给她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她总觉得,她好像已经不是自己了。
杏年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甚至还和路过的特务打招呼,不少人看见她的时候,都赔着虚伪的笑脸。
“伊维妮娅小姐,下午好啊。在你旁边的姑娘是哪位?”
“哦,我的上帝,她您都不认识了?这位可是谢青杰先生的新招来的助理,我带她来认路了。
正巧,我也想顺便采访一下谢青杰先生,他有空吗?”杏年语调显得阴阳怪气,已不若昨日那般温柔亲和。
“有,有。他今天下午没有任务,需要我带您去吗?”特务阿谀奉承地笑着打开了门。
“不必劳烦先生了,我自己去就好。”
苏忆歌点头应和着,自己却根本听不进他们的对话。在这里,连见到一缕和暖的日光都是奢望。不知是否是自己太敏感的缘故,她甚至还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隐隐约约,还有陡然拔高的尖叫。
“很残忍,对吧。”不知何时,杏年已经应付好对她点头哈腰的特务,将苏忆歌带到了更黑暗的深处。
苏忆歌没有回答。但她的心中已经认同了杏年的话。她瞪大了眼睛,一幅幅血淋淋的场面,几乎刺激得她忘记了呼吸。被关押在里面的人,无一不伤痕累累,只是眼神依旧明亮。她抓紧杏年的手,跌跌撞撞地向前一步,甚至感觉胃部一阵翻腾,身体不由自主地极度渴求着光明与温暖,头昏得几乎支撑不住她瘦小的身体。她不敢想象,父亲和副团长在这里究竟受了多少苦难……他们怎么受得住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落落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