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原因?”
俩俩对望,在这短暂无言的片刻里,萧与时的内心涌上许多选择。然而那些迂回的、犹豫的念头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不做保留转述了医生的话。
沈如磐错愕:“假体崩裂?怎么可能!假体能够承受八倍体重的冲击,更何况我也没有追求四周跳,不应该——”话说到一半, 她蓦地打住。
她是没有追求四周跳, 但她一直在挑战阿克塞尔三周跳。后者的难度堪比前者,她也跌跌摔摔训练了很长一段时间, 难道是这样导致假体破裂?
沈如磐顿时焦虑:“我该怎么办?能重新移植假体吗?”
萧与时没有立刻回答,轻轻叹口气将她拥入怀中, 低下脸靠近她的肩膀。
他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 此刻一向平静淡然的嗓音却透出复杂:“如磐,你还记得我的提醒吗?提高医疗技术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不是你渴望怎样,身体就能恢复成怎样。”
他说:“我会仔细调查假体崩裂的原因,但从现在开始, 你必须退下来。金属碎屑虽是一个笼统的概念, 但它对你的身体造成的负面影响难以估量。哪怕你仓促更换假体, 也不适合继续进行激烈的花样滑冰运动。”
他搂着她, 停了停又说:“我知道你舍不得。你就当曾经的测试没有通过, 我删去了你的手术资格, 好不好?”
沈如磐哪里能接受。明明一切都变好了, 她也要复出参加国际大赛, 怎么可能在这个关头放弃。
她连连摇头,急声道:“我做不到。假体裂了就先翻修一下,你让我撑过黄金联赛,稍后再从长计议,好吗?”
“不行。假体崩裂第一次就会再裂第二次,你不要再无止尽地为难自己。”
“可是,可是……”
沈如磐的脑子混乱了,而此刻肩上的力量蓦地一轻,萧与时起身说:“我替你向伯母说明情况。”
语罢他去拿她的手机,沈如磐眼明手快拦住他:“别这样。就算退役,你也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想想往后的日子怎么安排再对妈说实话。”
“那么,我替你向教练请假,你休息几天。”
“你打算怎么请假?病假吗?不,不要请病假。”
她向他恳求,姿态放得极低。萧与时不是不了解她拖延和回避的心情,但当断则断,纠纠缠缠愈发难舍,故他冷静地说:“你可以找个冠冕堂皇的请假理由,但只此一次,稍后你必须对所有人说实话。”
他处事如此果决,沈如磐有些难以接受,勉为其难点点头。
电话拨出,几天的假,教练也不至于不通人情,很快口头批准并叮嘱:“小沈,你随男朋友见父母固然重要,但尽量早点回来,不能落下训练。尤其你还要配合拍摄中德运动康复医疗合作的公益广告——这又要挤占训练时间。”
沈如磐含糊嗯了声带过。
她性格要强,几乎从不低头,眼下能听萧与时的话实属不易。可她心里终究不是滋味,输液结束之际,她没有叫护士来拆针头,而是自己扯掉。
血一下涌出,萧与时伸手制止她,指腹刚触上她的手背皮肤,她缩手避开,折身往外走。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离开医院,坐出租车回家。由始至终她没再开口说一句话,快步上楼直奔卧室。
关门声在寂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突兀。
萧与时在玄关处静静地站了会,从外套衣袋里摸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仿唐三彩堆塑小香瓶。
瓶身外观是锦鲤莲花,他看到它,一下想起她说过“求好运拜锦鲤”的话,便从西北捎带回来,作为预祝她黄金联赛开赛顺利的吉祥物。
他将它轻放在玄关柜上。
*
人遇到难以接受的现实,第一个反应总是否认。
稍后的几天,沈如磐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通过网上医疗平台,不断地询问国内外的医学权威。
她最终得到的结论,都是可以修补假体,但难以根除金属碎屑。
金属碎屑带来的全身反应,在临床上无法界定,就算是最轻的溶骨破坏也是相当麻烦的病症,更别说神经压迫及肌肉障碍等棘手的情况。
沈如磐觉得自己好像又回到了被病痛扼住咽喉,诚惶诚恐无助绝望的黑暗时期。
她关掉电脑,低下脑袋无力地俯在自己的臂弯里。
许久后手机嗡嗡震动,是母亲的来电。
不接是不可能的。电话一接通,颜曼的训斥如秋风扫落叶席卷到耳旁:“无缘无故见什么男方家长?你又没有和萧与时谈婚论嫁!训练呢?不放在心上了吗?你还真是谈恋爱谈得忘乎所以!”
沈如磐闭上眼,抬手轻揉酸涨的眉心,“妈,你叨叨太多,我都不想回答。”
“你就躲吧。当初谁哭着说要回到赛场对父亲的遗言有个交待,如今一转头和男朋友腻歪,连备战训练都撇下了。”
被戳到父亲这个软肋,沈如磐抿着唇沉默了。
电话那端颜曼等待一会,不闻声音,只得稍稍缓和语气:“你真的要去见男方家长?”
“不是,我就是想休息几天陪陪萧与时。”
“胡闹!你要是心不在焉干脆别比赛,趁早放弃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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