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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几日,沈如磐的情况并不乐观。
特效药用在她身上,几乎没有效果,还让她出现了严重的过敏反应。雪上加霜的是,骨赘迅速增生,一些软组织也在椎间盘假体的周边生长起来。
再这么发展下去,异位骨迟早会形成。
萧与时就此请教费恩:“异位骨形成后,治疗方法是什么?”
“优先考虑手术切除,不过必须等到骨赘停止生长,也就是18个月之后。”
18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再加上异位骨可能出现在身体不同的地方,靠手术切除一劳永逸的方案,变数较大。
萧与时问:“还有其它方法吗?”
“近距离放射治疗,也是可行的备选方案。”
费恩翻查了很多资料,也和实验团队讨论过,确认放射治疗不失为一种消除骨赘的快速方法。效果好的话,只需1到2个月,大大缩短治疗周期;万一效果不好,聊胜于无,比坐等18个月强。
费恩把正反两面性都告诉萧与时,做个总结:“医学存在局限性,不论是那种治疗方案,我们都要做最保守的打算。”
萧与时了然。
他见费恩眼睛里有很多血丝,面色疲惫,想必这段时间殚精竭虑,道谢几句。费恩听罢摆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否则我也不好向你交差。”
萧与时知道这位长辈耿耿于怀上次的争执,也不计较他的言语,淡淡问:“沈如磐的情绪还好吗?”
“不好。她常常在湖边一坐一整天,说想静静。你口才不错,可以帮忙劝一劝,让她不要那么悲伤。”
在这个节骨眼上,任谁口才再好,都难以解开沈如磐的心结。
萧与时虽是教授,授业解惑无所不能,此刻也叹口气: “我去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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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林荫道的尽头是人工湖,面积不大,深度极浅。沈如磐就坐在湖边的石凳上。
眼下是春天,春意盎然,树木枝繁叶茂。风吹过树梢发出娑娑声,柔和的阳光从密密层层的叶间透射下来,照出一地的粼粼光斑,显得生机勃勃。
她置身在如此美好的景色里,眉目间的怔忡却更显深刻。
平静的湖面被微风吹皱,漾开一圈圈波纹,虽然细小,久久延绵。她失神地盯着看,等到波纹完全消失,又从地上拾起石子丢过去。
小小的石子在湖面打着水漂,犹如蜻蜓点水,连续弹跳数下方才坠入湖中。
萧与时远远地看她一会,考虑是否上前,她蓦地回首,瞥他:“你来了?”
“嗯。”
“我听费恩医生说,你最近天天来。”
“……”
见他不说话,她收回目光重新望向湖面:“既然来了,过来坐坐吧。”
他朝她走过去。
阳光洒在湖面上,湖水泛起温暖又灿烂的金光,映衬着两人肩并肩坐着的身影。这样的画面颇有点结伴郊游的意思,可惜他没有主动找话,她亦无心交谈,只慢吞吞地再拾石子,一颗,一颗,又一颗丢出去。
不论丢掷多少次,石子最多在湖面上弹跳三下,接着沉入水底。
她倦了,收手说:“我小时候听大人讲,石头在水面跳跃的次数越多、时间越长,就可以许下并实现一个愿望。”
这是流体力学的原理,只要手法正确,石块就能以最大次数掠过水面。
萧与时说:“我教你。”
“不必了。我的心愿太多,只怕一个小小的人工湖难以承载。”
她说完长长吐口郁气,转过头看他:“我给花滑队领导打过电话了。我说,我的身体又出现毛病,回不来了。请他按照之前的约定,将我和陆楠拆开,并为陆楠另配女伴。”
“领导无言许久,说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把真相告诉陆楠,在此期间让我守口如瓶。”
其实领导还有一层意思,沈如磐没有挑明。她已经消失了很久,国内媒体早就报道过她疑似因伤退役。现在拆队换人既成事实,万一有记者联系她,她最好保持沉默。
萧与时并不认为短短几日沈如磐就已想通,反问:“你接受这个安排?”
“当然。时间对运动员都弥足珍贵,我不能无止尽地拖累陆楠。”
她的声音很平静,说完抬手拢了拢耳边的发丝,仿佛看淡看开。可她另只手撑着石凳,纤细的胳膊微微发颤,分明难以释怀。
“那你呢?领导对你又是什么安排?”
“按照规定,我没有资格留在国家队,至于会被分配去哪个地方队,以及地方队是否愿意接收我,一切未知。”
诉说就此打住,接下去很长的时间里她都没有说话,维持着眼帘低垂的坐姿。
风乍起,再度吹皱平静的湖面。萧与时打破沉默,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凝重:“你对自己有什么打算?”
她不语,拾起一个沉甸甸的石块,用力把它丢出去。石块在空中划了个长长的抛物线,扑通沉入水底。
她开口:“我不知道,我很迷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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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又逝去两天,到了沈如磐计划回国的日子,她接到陆楠打来的国际长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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