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与时接过她的记事本翻了翻,见到日复一日写满了密密麻麻的训练预期、小结、反思及提高,称赞道:“你做事很有条理,比我的学生还要细心。”
沈如磐被他一夸,嘴角带笑:“你有没有觉得,如果我不练花样滑冰,而是好好读书,说不定也能继承父亲的事业,当个优秀的桥梁设计师?”
“桥梁设计必须精通物理,理论力学、材料力学、流体力学、结构力学,等等——你不怕麻烦?”
“呃,麻烦归麻烦,但我上次去柏林大学找你,见到有女学生在上你的课。既然其他女生能够通过筛选进入你的课堂,我应该也没那么笨,能够读懂课本。”
虽是假设,她描述的很有画面感,言谈间又有一颗赤诚之心,萧与时回忆起她在树荫下认真读书的样子,不自禁抬手抚摸她的脑袋:“你很聪明,又勤奋自勉,即使没有继承伯父的事业,伯父在世时也必然以你为荣。”
不知怎的,沈如磐觉得每每和他在一起无拘无束闲谈时,内心总是忽如其来被打动,感觉和他格外契合。
她心神一恍,依稀听到观众席发出惊呼声,回头望去,错愕地看见娜塔莎和南茜撞在了一起!
娜塔莎的嘴唇破了,血洒赛场。南茜躺在地上迟迟不能起身,好像受到很严重的撞击,最后被工作人员抬下去。
比赛因此暂停。
国际大赛也会发生选手相撞,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沈如磐的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见比赛迟迟不能开始,她坐不住了,对萧与时说:“我想去裁判区看看情况。”
萧与时道:“我和你一起。”
裁判区围满了人,南茜的教练怒气汹汹:“南茜是最有希望夺得冠军的选手,娜塔莎蓄意朝她骨折后的小腿上撞,应当被取消比赛资格!”
娜塔莎的教练当即反驳:“我们根本不知道南茜受过伤,请不要血口喷人。”
两方争执不下,裁判团也未表态,低头调看录像。
录像显示南茜先做了一个漂亮的后外结环三周跳,紧接着又要连跳。与此同时娜塔莎快速蹬冰滑过来,从侧后方撞上她,直接撞到了她骨折过的伤腿。
南茜是花滑界新秀,背后又有大财团的支持,如今受到撞击能不能比赛很难说,几位裁判窃窃私语讨论良久,最后由代表宣布:“娜塔莎有能力预见到相撞,不但没有避开,反而直奔娜塔莎而去。这种行为十分恶劣,应当予以禁赛。”
沈如磐震惊了,抢话:“凭什么禁赛?!热身碰撞难以避免,再说国际大赛上也从未有因为相撞而被禁赛的先例。”
裁判代表瞥她一眼:“你是谁?有什么资格说话?下去!”
沈如磐噎住。
很多时候,比赛的背后是裁判的天下,尤其今天的比赛还是一场新增设的、影响力可大可小的地区级赛事。裁判给出如此严厉的判罚,沈如磐很难不去怀疑背后是否存在猫腻。
眼看着娜塔莎失去参赛权,沈如磐着急了:“你们不能这样,我的母亲是国际——”
话未说完,肩膀被一道熟悉的力量按住,镇定低淡的嗓音随即在身后响起:“娜塔莎和南茜的碰撞路线及碰撞冲量,可以通过力学方程准确计算出来。”
所有人愣了,回头看向萧与时。
沈如磐最先反应过来,抬高声音道:“这位是著名的理论物理学家Karl Hofmann Hsiao,也是普朗克奖章、欧洲金质奖章的得主。他和德国运动科学实验室合作数年,有丰富的运动力学研究经验。何不让他用科学说话,做出一个精准的分析?”
万万没想到现场有一位大有来头的学者,裁判哑声半晌,勉强同意。
在物理学的观念里,南茜的下肢骨骼可被定义为“腿弹簧”。南茜和娜塔莎相撞时,腿弹簧于一瞬间发生的弹性形变,以及骨与骨,骨与韧带,肌腱,双膝发生的力矩变化,都可以通过相关力学方程计算出来。
根据计算结果,萧与时得出一个结论:娜塔莎无法预见自己的运动轨迹会与南茜重合。就算有预见,她不可能在故意撞伤南茜的情况下,保证自己毫发无伤。
裁判们听罢沉默了。
最终,裁判代表不太情愿地改口:“娜塔莎可以继续比赛。”
沈如磐随之松口气,如果不是怕人怀疑萧与时包庇自己,她几乎就要张开双臂紧紧抱一下萧与时。
然而一波刚平一波又起。娜塔莎的参赛资格恢复了,她的状态也被严重影响到了。
她的自由滑音乐是《大河之舞》,本来打算用惊涛狂澜一般的音乐衬托她极有视觉震撼感的跳跃和步法,现在反而变成了短板。她跟不上节奏,频频出错,如果不是后半程勉强稳定情绪并且在几个关键的地方拿回技术分,她几乎就是一溃到底。
两天的分数合在一起,娜塔莎暂列第8。后面还有好几个选手要出场,随时可能把她挤出前十,让她失去决赛资格。
结果和预期反差太大,娜塔莎下场后痛哭。饶是观众席上的沈如磐身经百战,掌控情绪的能力极佳,此刻也按捺不住焦虑,无言咬着嘴唇,十指僵硬地交握在一起。
便在此刻,萧与时的手覆上来,将她绞在一起的两手分开,将她的右手拢入掌心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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