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嫣每说一个字都很慢,栗姬已听得浑身发抖。
罢了,她闭上眼睛,入宫为妃,便该有老死深宫的打算。后宫争斗,她胜过,也败过。她被人害过,也害过人,什么下场她都能接受,只是荣儿,她的荣儿……
韩嫣见栗姬瘫坐在席上,知自己目的已经达到,便悄悄地退了出去。
梨花纷飞,他伸手去接,冰晶在他指端融化,忽然想起刚才雪中的那抹红影,唇角不自觉的勾了起来。
从前东宫有两种花,四月的梨花和冬月的梨花,现在又多了一株红梅。
刘彻看到这株红梅的瞬间,觉得自己的天地都暗了,就只有这么一个带着万丈光芒的人。
他踏雪行至阿娇身后,将罗伞置于她头顶,轻柔地拂去她肩头的落雪。
这一刻,岁月静好。
“荣哥哥……彻儿。”
刘彻原本被阿娇拉住的手停在了半空,眼中的失落半晌才隐了下去。
“阿娇姐,外面冷,去殿内坐吧。”
阿娇犹豫了一会儿,终于点头。
东宫的摆设没有多大变化,阿娇还能记得她和荣哥哥在哪里打闹过。
“前些日子我忙的没有时间出宫,也没去看阿娇姐,阿娇姐的病是否痊愈了?”
“已好了…多谢你记挂着。”
见阿娇如此疏离,刘彻只是一笑,转身取下了案上的一样东西。
“听韩嫣说,阿娇姐喜欢读民间流传的小故事,我特意命人收集了一些来,希望都是阿娇姐没听过的。”
纸上的字严谨工整,看得出来抄写的人很认真。阿娇暗自吃惊,他竟为了自己的小爱好这样认真。
“彻儿知道,阿娇姐一直因大哥的事记恨我。可让大哥去临江,是父皇下旨,我也无能为力……”
阿娇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一岁的表弟,一进殿就忙着为自己扫身上的雪,又是让人取暖茶又是让人送暖炉的。明明比自己还小,却这样懂得照顾人,她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阵心疼。也许她不该那样对他,毕竟荣哥哥的事与他无关。
阿娇蹙着眉,缓缓道,“我…也并非记恨你,只是……我最近心里很乱,彻儿,对不起……”
少年堆了满脸的笑意,“不,阿娇姐你不用道歉,只要你不再记恨我,我就很开心了!”
对不起,我只是因为荣哥哥,不想与你走的太近。看着那双清澈的大眼睛,她忽然不忍心说出来。
☆、染梨香(一)
家宴少了刘荣,阿娇便不似以往活泼。她乖巧地坐在窦太后身旁,不时为祖母夹菜。
刘启注意到阿娇不如以前活跃,以为她是病还没好,便担心的问,“阿娇可是还病着,不吵吵闹闹舅舅都不习惯了呢!”
要是以前,阿娇一定会顶回去,但她只淡淡一笑,“劳舅舅挂念着,阿娇已好了。”
刘启没料到阿娇会是这个态度,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在王娡善解人意的接过话头,“娇翁主如今大了,越发文静了。”
阿娇也只是回以一笑,不做其他表示。
窦太后却知道阿娇是为了什么,她揉揉小人儿的头发,对着刘启悠悠开口,“哀家如今老了,总希望儿孙能承欢膝下。刘荣那孩子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如今他远在临江,连除夕也不能回来看看哀家…皇帝,他纵然有错,但贬也贬了,罚也罚了,就当给哀家个面子,把他接回来待一段时间。等再过几年,哀家这眼睛彻底看不见了,就再也见不到了!”
窦太后说的这样伤感,刘启一时为难起来。
刘彻不安地皱起了眉,偏头去看馆陶姑姑,她也有些着急。
气氛正沉重,一小太监匆匆而入,向刘启呈上了一方手帕。
手帕自永巷而来,上面用血书了一行字‘未央漪澜冷,永巷临江宁’
刘启一下子就冰冷了目光,栗姬这是在嘲讽他?
王夫人看出端倪,揉揉的问,“除夕将至,栗姐姐可是有什么话想对陛下说?”
这话不说还好,说完刘启又是一阵火起。但碍于母后又没办法发作,只好压下怒火,阴沉着脸色将手帕收进袍袖,“母后的意思儿子本不该拂,但旨意已下无法更改,母后喜热闹,不如朕让武弟在长安多待些日子。”
“罢了,你是皇帝,你说怎样就怎样吧!”
窦太后摆摆手,不想再提这事。她虽然奇怪,但也能猜出与那个手帕有关。暗骂栗姬蠢的同时又心疼起阿娇。目光移到坐于身侧的小人儿身上,将她冰冷的小手握在了手里。
原被维持的不错的气氛彻底冷了下来,无论馆陶和刘武再说什么窦太后都不再理会。
东宫,夜。
家宴从正午开始,只持续了一个时辰,窦太后便带着阿娇回了长乐宫。
刘彻一想到母亲那解恨的眼神心里就十分痛快,特别是母亲在念那行字的时候。
其实他很清楚,栗姬再无能,也不会蠢到除夕惹父皇不快,那字一定是韩嫣写的。
栗姬承欢御前,靠的并非才情,她的字父皇一定不认得,更何况是用血写在手帕上的。
习武之人,流血不算什么,何况这么一点血,但他就是舍不得韩嫣那双比女子还要美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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