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人陆续走出了书院,燕子出门的时候,刚好看见了回来的顾烨,连忙问了声好,便拉着梁澜回去了。
顾烨也打了招呼,寻思着顾淳怎么提前下课了,便从顾家门口径直走了过来,一进书院,就看见了站在木桌子旁边发呆的顾淳。
他眼神迷离,一动不动地看着前面,像一座完美的人形雕塑,几缕阳光斜斜地打在他的脸上,像是给雕塑镀了一层金子。
顾烨心里觉得不对,连忙上前问道:“怎么了?”
“回来这么早?”顾淳意识到有些失态,才发现顾烨已经走到了旁边。
“没有年前那么多活儿了,这几天大家各忙各的,也没什么需要我跑腿。”顾烨说,“上课怎么上成这样?”
顾烨擅长察言观色,尤其擅长解读顾淳。顾淳觉得隐藏也没用,索性直言:“我有个学生说到了赵粲。”
顾烨瞬间变了脸色,小心翼翼道:“你……”
顾淳一抬头,像是变了脸似的,露出了往常在家里不干活儿找骂的神色,笑道:“我能怎么?照样过呗。我那几幅字都写好了,给你看看。”
他不由分说地迈开腿,出了书院朝家里走过去,顾烨无奈,只得跟上,无意间看到“立心”二字,扯出了一个苦笑。
顾淳头一次卖字,也不知道什么吃香,就把各个风格的都写了点,什么孩童启蒙千字文、经典诗句、政论名言,连艳俗词曲都来了几幅。顾烨一张张翻过去,时常被这位兄长找素材的脑洞惊到。翻到最后,他还不忘揶揄一句:“没想到你也有卖字为生的一天啊。”
顾烨本是拐弯抹角地嘲笑他——毕竟顾淳小时候的字是出了名的狗爬体,和如今完全不一样。
顾淳却似笑非笑地抬了抬眼:“我和姓赵的不一样,现在有饭吃是头等大事。”
他那双桃花眼是常常带着笑意的,而此刻,顾烨却从那眼神里品出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和悲凉,他随即默默地闭了嘴。
而顾淳却跟没事儿人一样接着说:“哎顾烨,你来看看,我这个写的怎么样?”
顾烨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到了顾淳对面。
顾淳手中是一把折扇,一面题着“岂与异乡士,瑜瑕论浅深”。
那字完全称得上是“鸾飘凤泊”、“游云惊龙”,那个“瑜”字尤其好看,尤其是写在扇子上,乍一看,还以为是文人之间相赠的藏字诗。
但扇子翻转过来,背面却画着一袋龙纹币……这品味活像个财大气粗的暴发户,完美地破坏了这宝贝扇子的雅致之感。
顾烨被这审美震的一抖,扶额道:“你这是祝阿瑜姑娘多多赚钱吗?”
“是啊,”顾淳毫不介意,“这不是她的理想吗?这东西就当及笄之礼了,祝她……成人之后,赚的更多。”
及笄的礼数本来繁复无比,但那都是大雍朝皇亲国戚在富贵中的锦上添花之物。若身处乱世,谁还管你是七八岁还是七老八十?该逃命逃命,该打拼打拼,都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白城地处边界,对中原的及笄之礼也不怎么看重。
再说,顾家也确实穷得很,前年才还清了当时从手头还算宽裕、为人又仁义的乡亲们那里借的安家钱。顾淳买来这把扇子,是“扇中一绝”黑折扇中的精品,扇骨是南方的棕竹所制,根根都削的很薄,且轻重分量不差,柔软又有弹性,还带着自然又美丽的花纹。扇面的装饰也极为讲究,带了些泥金加工。白城算不得“穷乡僻壤”,但如此贵重、来自南方的奢侈之物,作为一个白城小丫头的及笄之礼,也绝不算拿不出手。
顾淳对这些中看不中用的玩意儿最有研究了,那日他在集市上看到,便双眼放光地前去问价。卖折扇的人其实是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对这东西的价值一窍不通。但俗话说得好,买的不如卖的精,他看见顾淳这喜欢的打紧、非买不可的表情,脑子一转,直接把价格开高了三倍。
顾烨记得清清楚楚,那天顾淳飞一般地跑回家,上气不接下气地从床底下翻出了他好不容易攒下来的碎银子,招呼都不打一声,掉头奔回集市,买命一样地买回了那把折扇。后来,顾家一双光棍儿整整三个月都节衣缩食,饭菜里油水少得可怜,一向好脾气的顾烨都火了。
呵,兄弟如衣服,女人如手足。
“你这么花心思地给阿瑜姑娘准备及笄之礼,是真的看上人家啦?”顾烨看他捧着宝贝,一脸得意,带着玩笑的语气问道。
“这丫头蛮有意思的,困在这地方,有个解闷儿的朋友不容易。”顾淳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扇子——此人自恋段位极高,刚才就是随口一说,其实根本不介意顾烨的评价,自顾自地点了点头,十分满意,又夸了夸扇子未来的主人,“而且你别看她一副钻到钱眼儿里的样子,其实心里特仗义。”
顾烨没吭声,心里却隐隐地担忧起来。
姓公孙的人本就不多。当初公孙瑜来到桑大娘家,是他们俩都没想到的事情,顾淳甚至厚着脸皮想尽了办法搬到了桑大娘隔壁,以“与邻为善”的由头拉近了和公孙瑜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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